《沉重的岁月》（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依次连载（二六九） - 微言网

《沉重的岁月》（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依次连载（二六九）

大办公社化时，公社派来一个专干，说是命令全公社所有的“地富反坏右”突击修筑沟通乡县公路便桥，不半天，全公社的“五类分子”，除了那走不动的，就全部吆喝到了目的地。

这时虽然已是农历8月中旬，但天气还很炎热，“黑五类”的任务就是去那最闷热的坟堆开挖石砣子。也不知是到了什么时辰，那边的人突然惊慌起来，说是塌方压住了人。

当大家七手八脚把塌土扒开时，才见里面歪躺着一个人，已经脑袋开裂，面目全非。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多死一个还省一份心思……”在人们的慌乱中传来何队长的大声斥责。

何队长一听，竟油腔滑调反问：“你以为你还在帮罗区书搞调研？——我的话，还要你来说三道四？”

“这是起码的人道主义嘛！”他见对方心情不好，也就缓和着语气。

“人道主义？——对你们的人道，就是对人民的犯罪！”何队长听后，不禁火冒三丈。

有个一只脚的伪连长人称“谢跛子”的，听他那样一说，也就大声插上话来：“没听说过。”

谁知这何队长一听，反倒更加恼羞成怒，立即命令他的随从：“叫所有的伪军官都到这里集合！”

他的话一停，那几个跟来监管的民兵也紧跟着大呼小叫起来。于是，那三四十个下至连长上到团长的的原国民党军官，都来到了他的面前。

别看这刚上任的何石松平时在独个儿伪军官面前，是那么盛气凌人，此时此刻，当他再看看那站在自己面前一个个身架英武、神态非凡常的这一群人时，才觉得自己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相比，都差那么一大截甚至于几大截，因而背脊骨也就不觉冒出许多冷汗。但他还能镇定，他是公社治安队长，他有权，他怕谁？

只见他手持那把大马刀，选上一个大高坡站定，然后煞有介事地说：“我看，这里的老地主、老富农分子就比你们老实的多。就是你们这些个伪军官的专门豆腐里头挑骨头，简直在捣蛋！现在，我宣布：你们都去那烂泥凼里抬石头，码砌桥墩。都去！——由祁中民带头！”

他心里当然明白，这些人中，就祁中民年纪大，原来的官级也最大，是上校团长，还是黄埔生。若能镇住他，也就杀下了所有其他牛鬼蛇神的威风。

“报告何队长：我这拄着一只拐能去得那烂泥凼？”那个刚才为李斗抱不平人叫“谢跛子”的伪连长，不觉叫起苦来。

要知道，这些伪军官大多都是旧社会被逼或被抓出去的，很少有出身富有家庭，而且他们都带兵在前线打过仗，都面对面和日本鬼子拼杀过的。有人就理直气壮地替他说情：“他，就别去了。”

何队长环视了一下四周，觉得自己好像在他们面前没了面子，就大声反问：“是我来管你们，还是你们来教训我的？——你们，要造反了不是？”

“真是天要灭楚，奈何为之！”这时又有人叫起苦来。这话他何石松虽然听不懂，但却知道是在叫屈的，还错误地以为这是专冲他而说的，就指令几个大个子民兵跟去监管。

太阳朗朗地照着，站在水里，还觉它仍给人一种温暖和和煦的感觉，尤其是眼前那分明的宽阔田野，更使这些曾为之流血牺牲的军人们想到自己的这片家园的来之不易。人们所常说的浓郁乡情，此时此刻，在他们看来，并不因为上级要他们是来改造就心怀不满，而是让他们通过劳动，弃旧图新，重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