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色的螺丝松了之后, 金钱的螺丝又松了, 最后权力的螺丝也松了。” 作者:陈佳莉 7月22日,云南省纪委监委发布消息,原云南省城市建设投资集团有限公司(简称云南城投)党委书记、董事长许雷涉嫌重大职务犯罪漏罪,目前正接受云南省监委监察调查。 值得注意的是,这已是许雷10年中第三次被查。在此之前,他曾于2014年被党内警告,2019年涉嫌严重违纪违法后主动投案被查。 近年来,因贪腐二次被查的地方官员尚有先例,但三次被查者实属罕见。 作为一名前国企领导,许雷曾在官场和商场之间大肆上演攀附、行受贿和资本腾挪术。2019年,他在反腐专题片《围猎:行贿者说》中公开忏悔,表示自己走进美色、金钱、权力的怪圈,“良心真的被狗吃掉了”。 一位与云南当地国企打交道颇多的知情人士对环球人物记者说,许雷现在的头衔,更准确地应该叫“原集团原董事长”,“他一落马,公司都给整没了”。 连续10年过节送红包 许雷之所以能在官场和商场间横跳多年,一定程度上缘于攀上了一个“高枝”——云南省委原书记秦光荣。 许雷1966年出生于湖南省岳阳市,后到云南求学谋生。秦许二人都是湖南人在云南发展,这样的背景,让他们有了天然的联系。 1999年,湖南省委常委秦光荣空降云南,担任政法委书记,彼时的许雷在云南建工集团还只是一名中层干部。他以“小老乡”的身份接近秦光荣,处处献殷勤,不仅把秦光荣家里的杂活都包揽了,还百般讨好秦光荣的家人。 许雷当时的行贿伎俩,在2021年播出的反腐警示片《清流毒——云南在行动》中有所披露。 连续10年,每逢春节、中秋节等重大节日,许雷都会给秦光荣送红包,总金额达60万元。 他还千方百计接近秦光荣的儿子秦岭,将不法商人送的500万贿金,分两次转给秦岭。 此外,他知道秦光荣的妻子黄玉兰喜好各种奢侈品,便让家人多次陪着黄玉兰飞去香港,出入各大豪华酒店与卖场。 秦光荣曾在饭局上点评许雷:“他家里有钱,不是为了钱来工作,是想干一番事情。”这样的评价,让许雷自感备受认可。
·许雷在反腐专题片中说,自己曾千方百计想要进入秦光荣的圈子。 随着秦光荣在云南官场不断高升,许雷也步入仕途快车道。 2003年,秦光荣任云南省委副书记。两年后,年仅39岁的许雷出任新组建的云南城投董事长。2007年,秦光荣出任云南省省长,同年,许雷坐上云南城投党委书记之位。 “省属国企一把手掌握很多资源,对于许雷来说,秦光荣提拔了他,他必须有所‘表示’。”知情人士对环球人物记者说,许雷的“回报”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秦光荣的亲友及相关民企提供便利,二是为秦光荣的政绩提供支持。 据介绍,云南城投曾出资收购两处地产项目,秦光荣的亲友在项目中占有股份。原本经营不善的项目出售之后,秦光荣亲友成功套现,许雷则成了“接盘侠”。 秦光荣的儿子秦岭去华融集团工作后,云南城投集团与华融的业务往来也变得频繁。 秦光荣在位时力推的省级重点项目昆明滇池国际会展中心,由云南城投包揽项目建设及后续运营。该会展中心投资超过300亿元,占地面积540万平方米,规模位列全国第三、西南地区第一,是典型的政绩工程,但建成后利用效率并不高,收益低于预期。 2014年起,关于秦光荣可能被查的消息开始流传。当年10月,秦光荣从云南省委书记位置退休,暂时“平稳着陆”。 秦光荣退休一个月后,许雷便“跌了跟头”——因在干部选拔任用中没有严格履行破格提拔推荐考察程序,被云南省纪委处以党内警告处分。 2019年,秦光荣在退休5年后主动投案,接受审查。有媒体报道称,因秦光荣的儿子秦岭被抓,牵出了秦光荣,令其不得不选择投案。仅仅十几天之后,追随秦光荣多年的许雷也选择投案。 知情人士对记者说,秦光荣主政云南期间,与多位湖南籍商人和湖南官场人士有密切接触,可以说是搞了“一个湖南朋友圈”。 随着秦光荣的倒台,除了许雷,还有湖南省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向力力、湖南商人向军、永州籍商人蒋政江、湖南通程集团董事长周兆达 、郴州市委前常委兼政法委书记刘志伟等人皆被查。一个庞大的跨省政商勾结圈子轰然倒塌。
·2021年,秦光荣一审被判处有期徒刑7年,并处罚金150万元。 被撕毁的借条 在大领导面前趋炎附势的许雷,在集团内部则是另一副“面孔”。 《廉政瞭望》一篇报道中提到,许雷在公司基本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个月有20多天在外考察,满世界飞,除了几名亲信,谁也不知道他在哪”。 许雷落马后,云南省纪委监委发布通报,对2015年至2019年云南城投部分领导干部违规乘坐飞机头等舱等问题进行曝光,其中指出,许雷违规乘坐飞机头等舱222次、超标金额超过28万元。 据称,许雷在集团处理事物时,所有中层干部都得站在他办公室外等召唤,有时一等就是一整天。发现不满意的地方,他直接在办公室破口大骂,弄得底下人战战兢兢。 曾经有一份云南城投的宣传资料上,介绍许雷是集团创始人,直到有人提出异议“国企怎么还会有创始人”,许雷才让下面人修改了资料。 知情人士对环球人物记者说,许雷作为国企一把手,既享受企业的便利,又有着当官的权力,可谓有钱又有资源,“几乎被底下人当作‘皇帝’捧着,给人的感觉就是早晚得出事”。
·2020年,许雷出庭受审。 在集团内部为所欲为,而在集团之外,许雷为了满足对金钱的欲望,把手伸向了一些不法商人,从开始的借钱,到后面直接“要钱”。 反腐专题片中提到许雷早年与重庆商人鲁逸荣的交往过程。 二人在酒桌上认识后,许雷向鲁逸荣借了50万元,当时约定半年后还,结果拖了一年多都没还。 后来,鲁逸荣与云南城投业务来往越来越密切,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他直接撕毁借条表达“忠心”。2003年至2017年间,鲁逸荣对许雷有求必应,共计为许雷输送利益1600余万元。作为回馈,许雷成为鲁逸荣的“铺路石”,在项目中为他开绿灯、行方便。 “你要了钱之后,肯定就欠了人家的情,要想办法还,给他做利益输送或者帮助他。”许雷在专题片中说道。 许雷通过不法渠道得来的巨额金钱用到哪里了? “首先我对钱有欲望,欲望就是因为要应付女人,要应付一个庞大的关系网和开支,我要去维护这些关系,撑住这个大的门面。很多事情,我要面子,还要讲义气,就造成了后来的局面。”许雷后来表示。 据报道,为了满足虚荣心,许雷花巨资建了红酒庄园、雪茄屋,经常在这些地方大宴宾客。 “一步一步,美色的螺丝松了之后,金钱的螺丝又松了,最后权力的螺丝也松了。”许雷在专题片说。 城投变身康旅之后 从2007年至2019年,许雷在云南城投掌权12年之久。这期间的云南城投快速并购扩张,业务版图涵盖地产、文旅、出行、金融、半导体等领域。 有媒体评价,许雷掌权时期的云南城投,“不像是一家地方国企,更像是一家凶猛的资本财团”。 究其根本,许雷深谙资本运作之道。 在云南城投的并购之路上,有两起出了名的收购案。 一起是2016、2018年,云南城投分两次共耗资44亿元收购中国银泰集团董事长沈国军旗下的8家银泰系公司。这一组并购,让云南城投名声在外。 另一起是在2017年,云南城投打算全盘收购成都环球世纪会展旅游集团有限公司,交易价格确定为236亿元。彼时,云南城投集团的市值仅为50亿元。这起被外界称为“蛇吞象”的收购引起监管层的关注和介入,最终告吹。 一直奉行“买买买”策略的许雷,胃口越来越大。 许雷曾和岳阳市原市委书记刘和生达成协议,打算将岳阳楼景区收入囊中,这一消息引发部分岳阳市民不满。有人在岳阳本地论坛发帖,说许雷“有了几个钱,就想玩衣锦还乡”。许雷投案后,2021年,刘和生被“双开”。 ·云南城投集团一度大举并购扩张。 大手笔收购的背后,是云南城投飙升的负债规模。 公开数据显示,2009—2018年,云南城投集团总资产由234.44亿元增长至2956.50亿元。对应期内,负债总额由160.1亿元增长至2264.24亿元,资产负债率一度逼近80%。 2019年许雷主动投案后,高负债加上高层人士震荡,令云南城投陷入岌岌可危的状态。次年4月,云南省政府召开座谈会,决定将云南城投打造成聚焦文化旅游、健康服务的龙头企业。半年后,云南城投正式更名为云南省康旅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云南康旅”)。 就这样,在许雷落马一年多后,集团改弦更张,云南城投成为历史,只保留了“云南城投”的股票名称。 “云南城投当时基本上要‘爆雷’了,云南省政府通过资产重组救了它,也就有了云南康旅。这一度还被宣传为一个较为成功的重组案例。”知情人士对记者说。 但该知情人士也了解到,如果再有类似云南城投这样的企业陷入困境,“政府不会再出手了”。 抛开主营业务房地产后,云南康旅还能有多大施展空间? 为缓解资金压力,云南康旅近年来频繁出售资产,包括此前收购的数十个银泰系商业项目及酒店的股权。尽管如此,集团经营情况未见明显改善。 2021年,云南网报道,云南康旅将旗下16家项目公司股权摆上货架,其中5家股票转让价为1元。当年,多家媒体报道了云南康旅持股上市公司面临退市风险的消息。今年7月26日,云南城投股价报收1.88元,再次成为“1元股”。可以看出,资产重组5年后,云南康旅在转型之路上仍困难重重。 如今许雷又因为“第三次被查”走进人们的视野。通报中提到的“漏罪”引发关注。2020年,许雷涉嫌受贿罪、行贿罪、国有公司人员滥用职权罪一案,在一审后一直没有宣判,现在检察机关发现漏罪,许雷可能面临补充起诉。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许雷因恋权贪财作茧自缚,毁掉的远不只他自己。 部分资料来源于:《廉政瞭望》《中国房地产报》《中国新闻周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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