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下、篱笆边,已经腐臭,十五公里的河面,挤满了烧残的船底,黄昏时到茅草街,一路上行人稀少,这里却万头攒动,竟有六条洪船南开,原来是厂窑的劫后余生,及早的避开门边的豺狼,免遭荼毒,因此举家南迁或投亲觅友,都集中茅草街待渡……” 这段话讲述的是1943年厂窑惨案发生后,当地乃至周边地区的百姓们吸取死去同胞血的教训,大批南渡逃生的故事。 他们是幸存者,也是见证者,皆心惊战栗,不堪回忆,那厂窑惨案的亲身受害者又经历了什么?
惨案倒计时1942年,日本先后在第三次长沙会战和太平洋战场中失利,日军11军的军长冢田攻在途经大别山时被中国军队击中,机毁人亡。 日军便重新委任了横山勇为第11军的司令官。 横山勇是个地道的“乙级战犯”,他自知日军在一年的战事中频频失利,军中士气低迷,急需一场大胜仗来振奋军心。 当时日军在湖北宜昌抢占了五十三艘轮船,运力发达,横山勇就想趁机打通宜昌至武汉的长江航线,占据有利地形。 以此镇压湖北和湖南地区,把控我国的粮食和交通运输,为此制定了一个邪恶的“江南歼灭战”计划。 他们的计划分三期作战,目的就是分批歼灭驻守在湖南的国民党部队。
1943年2月,横山勇抽调出大批兵力集中进攻驻守在洪湖地区的国军第128师。 为了确保战事的胜利,他还派间谍打入了国军内部,收买奸细,结果导致国军作战失败,洪湖地区失守。 横山勇很是自得,继续推行他的作战计划,多股日军分道而行,藕池、华容、安乡、南县等地都遭到了日军的进攻。 敌军层层包围,逐渐呈合拢之势,最后在洞庭湖西北滨的厂窑镇形成了合围圈。 山雨欲来风满楼,厂窑人民已经在战事下挣扎了多年,他们曾经想过敌军来犯,必当誓死守住家门。 却没想过战场上的硝烟会如此迅速蔓延到民间,更没想到日军的残酷手段如此令人发指,所过之处,无处逢生。
日本空军狂轰滥炸,原本驻守在周边前线的国民党部队只能被迫转移,打算西渡常德,却被日军一步步逼到了厂窑,这个三面环水的狭长半岛上。 当地原住民大约有两万余人,因为战事涌来了很多难民、学生、公务人员,再加上退守到此的国民党士兵,足足有五万余人。 昔日他们赖以生存的故乡和誓死守护的土地,竟然成了逃不出去的“活棺材”,而一把把高高举起的屠刀,正在朝他们狠狠落下。
厂窑血泪仇1943年5月9日,三千多名日军踏上了厂窑镇,惨无人道的大屠杀开始了。 烧毁、炸沉,原本二十多公里的河线和航道被日军阻断,军民们逃无可逃。 确定包围圈形成后,日军派出数十架飞机,将炮弹投到了村镇聚集处。 随着一阵阵炮响声,漫天都是纷飞的血沫和残肢,哭喊求救声四起。 日军等不及硝烟散去,便扛着东洋刀和三八式刺刀闯进了大街小巷,如入无人之境的“疯狗”一般对百姓展开了撕咬、虐杀。
百姓淳朴,或是苦苦求情,或是乖乖投降,却被他们捆上了手臂,串成长队,拉到了待定的“刑场”上一一杀害。 有的被拖到河边,日军们先分站两头,将百姓们的脖子套住玩“拔河游戏”。 巨大的撕扯和窒息感让很多人直接死在了这场拉锯游戏中,至于侥幸存活的,则被日军一股脑的抛入河中,活活溺死。 还有日军酷爱的“砍头游戏”,他们将成群结队的百姓们拖到空地上,比谁杀的多,比谁杀的快。
杀到最后,刺刀都钝了,“侩子手”也累了,却不肯放剩下的人一条生路。 而是一刀又一刀的反复砍去,直砍的肢体横飞,血肉模糊,让人饱受痛苦活活疼死。 日军的残酷暴行让人胆寒,四散在城中的国民党士兵们也顾不得作战了,都忙着脱掉军装,换上寻常老百姓的衣服,试图躲过一劫。 可日军却是“军民一视同仁”,格杀无论。 有老人在遭受日军迫害的时候哭喊自己只是老百姓,日军却眼也不眨地刺破了他的肚子,肠子血水淌了一地; 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被他们用刺刀挑破了脑袋,高高举在空中……
河水被鲜血染红,红的发黑,成了“血水库”; 整个村子全部屠光杀尽,鸡犬不留,成了“绝户堤”; 曾经风吹稻香的田野稻场上,堆积着成千上万的尸骨,到处都是数不尽的“百人坑”、“千人坑”。 从5月9日到5月12日,就有三万多平民遇难,两千多名妇女被强奸,伤残者更是不计其数。 死了的人饱受摧残,活下来的人也是永远受煎熬。 那黑暗而血腥的三天,给厂窑人民带去了无法抹去的伤痛和阴影,很多侥幸存活者提起这段历史,无不是混杂着泪的哽咽和血的深仇。
惨案发生的时候全伯安老人才十七岁,为了躲避日军的坑杀,他一直跑,到处躲。 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每天都沉浸在无限的恐惧和惊慌当中,幸运的躲过了一劫。 但他的亲人却都死在了日本人的屠刀之下,天大地大,何以为家? 往后的几十年里,他都忘不了那场杀戮,忘不了日本人犯下的罪孽。 即便是晚年时期接受采访,全伯安老人依旧满腔怒火和满腹心酸,明明不识字,却还是靠着口述完成了回忆录《厂窑血泪史》。 厂窑惨案只发生了几天,却困住了他们一辈子,更让人难过的是,像全伯安这样的老人还有千千万。
不只是厂窑惨案、南京大屠杀、济南惨案、平顶山惨案……日本帝国主义在我国土地上犯下的罪恶罄竹难书。 可最后日本战败,他们一句“投降了,不打了”就施施然的回家了,我们千万同胞却家破人亡,支离破碎,无家可归了。 侩子手心安理得,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受害者及其家属却沉浸在丧失亲人的痛苦当中无法自拔,何其不公! 到了今天,日本自以为时代久远,历史也能被歪曲纂改,不仅拒不道歉,还将满手罪恶的战犯奉若神明,频频参拜,无耻之尤!
人民的“自证”1945年,日本战败投降,发动“江南歼灭战”的罪魁祸首横山勇也被美军送上了军事法庭。 讽刺的是,这位曾在战场上残杀我国军民、生剖活人做实验,犯下累累罪行的“乙级战犯”,居然因为身体原因免除了死刑,最后只是被关进了巢鸭监狱。 在狱中的第七个年头,横山勇病死,结束了他恶贯满盈的一生。 比起因他而死的中国军民,这样的结局实在太便宜了。 要知道厂窑惨案发生后,曾经清澈的河道湖水全都填满了尸体,渡船下河都难以驶走。 因为只要船桨微微划动,就会翻搅出零碎的尸块残肢……
直到1947年,还有《中央日报》的记者故地重游,依旧对厂窑的惨状感到“触目惊心”,写下了《湖南西北角》一书: “时隔四年,河岸还有冤死的白骨,河中还有烧剩下的船板,我到厂窑时,重阳刚过,愁云惨淡,草木萧萧,一个身杀七刀的幸存者指画当年悲剧的演出,直让人觉得芦岸浅汀之间,森森有鬼气。” 即便是今天再参观厂窑惨案的旧址时,依旧能看到各种堆积的白骨,因为实在是死者太多,后人只能就地给他们建立纪念碑。
这些尸骨没有身份,没有名字,甚至连遗体都是不完整的。 他们任意地躺在一处处坑穴里,连最基本的掩埋都没有,暴尸荒野,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自身的冤屈和痛苦。 厂窑惨案是如此的惨烈,创下二战期间法西斯日均杀人最多的人数巅峰,甚至比南京大屠杀还要惨绝人寰,但却鲜为人知。 除了在那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民,更多的国人可能没怎么听说过这段悲痛的历史,比起遮掩和隐瞒,忽略和遗忘更加可怕!
郭鹿萍老人面对走访的记者们时,没有多余的控诉,只是解开自己的衣服,展示身上的伤疤,胸部、腹部、肩背全都是蜿蜒的刀疤。 在这位年迈的老人身上看不到一块平滑的皮肤,伤口早就长好了,可却留下了一身无法治愈的伤痕。 只要提起那些往事的时候,就会“旧伤复发”,是伤痛,更是蚀骨的恨。 正如老人所说的:“这些都是铁证!日军欠我们厂窑,欠我们中国的一笔血债!” 所以怎么敢忘?又如何能忘? 时间会修饰太平,但这些亲身经历者却始终“念念不忘”,用生命和执着去等待那一份迟来的道歉。
国人当自强1972年的时候,中日发表了联合声明,日方就过去战争为中国人民造成的重大损失表示过反省; 1995年,日本首相村山富市曾正式书面答复过《人民日报》记者,就曾经的侵略问题给予回应: “战后五十年之际,痛切反省我国的殖民统治和侵略,给中国人民造成了巨大损失和痛苦,在此表示衷心的道歉”。 几十年来,日本部分官员曾针对过去的侵略问题给出过道歉。 但这些道歉并不能代表全体日本人,他们大范围、阶段性的修改教科书,美化当年侵略事实的行为依旧存在且猖獗。 而且时不时的冒犯和挑衅中国的主权,恶意炒作、隔岸观火……可以说日方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积极的认错态度!
1986年,湖南省南县人民政府和委员会为所有死在厂窑惨案中的同胞们立了纪念碑: “厂窑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鸡犬无声,天沉云幂,致此惨祸,当谴日军无道,亦缘国运不昌。” 历经四十三年的物换星移,厂窑终于休养生息,重新焕发了勃勃的生机。 这一点,就完美印证了中国人民骨子里的自强不息,再大的风浪都无法将我们打倒。 我们谴责侵略者,却又不忘记自勉,既然国运不昌,那就奋发图强,打造国富民强。 2023年,南县举行了“厂窑惨案事件八十周年悼念仪式”,社会各界人士齐聚纪念碑前,替英雄致敬,为死者默哀。 更多的青少年走进了纪念馆,深入接触和了解了这段历史,爱国教育在积极开展,历史注定不会被遗忘!
结语战争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不仅是厂窑惨案的受害者,那漫长而屈辱的近代史进程中,有太多同胞枉死在了侵略者的枪炮下。 这是永远的痛,也是根治国人麻痹、激发民族自强的药。 渡过了战争的汪洋,等到风平浪静的时候,伟大而不屈的人民依旧能够开始新的生活,并且活得更好。 至于死去的亲人们,则会被永远的纪念和哀悼! 长空苍苍,沂水汤汤,惜我英魂,逝彼不忘。风间落雪,板上残霜,惜我同袍,遗骨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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