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仲 华 随 笔 连 载（109）

李浩然

唐 仲 华 随 笔 连 载（109）

     

唐仲华，女，湖南东安人，1945年5月生，中共党员，中师文化，小学高级教师，担任过两届县政协委员、县侨联委员和地（市）侨联代表，种过田，当过群师，曾先后32次被评为乡、县、（地）市先进工作者，被誉为“妈妈老师”和“常胜将军”。她自学成才，能歌善舞，生活经验丰富，在互联网上发表报道、小说、诗歌和散文多篇，很受读者欢迎。前段因其先生去世，停发了3个月，下面决定继续转发她的多篇随笔，希望读者欢迎并批评指正。  李浩然2013-03-05长沙

我的母亲蒋玉兰 （增补）  换      面

               

1969年端午，弟弟外出搞副业没回来，家里就母亲一个人，我就搭口信要母亲一定要来我家过节。

半上午时分，我在后门里做家务，突然听见对门村有个“换面——！换面哦——!”的女中音传过来。

“咦？这声音多熟啊！”我好奇地走出后门，侧耳细听了几声后，就自己问自己道：“这换面的莫不是自己的母亲？”

我迅即放下手中的活计，请阿公带着儿，朝对门村那叫喊声处跑去。走近一看，果真是母亲。只见她挑着一担箩筐，弓着背在村巷里边走边喊，几只大狗和小狗都争先恐后向着她又吠又咬。挑的两只筐里，一头装着换来的小麦，一头装着挑来的白面。

我急忙上前把狗群赶走，大声责问道：“妈——，这么热的天，您何苦要做这种苦生意？……”

母亲听出我的声音，便放下担子，很有几分难为情地看着我。然后细声细气的向我解释说：“今天是端午节，乡里人兴吃面，方便大家。——也是顺带嘛……”

我知道我和姐出嫁后，母亲带着弟弟生活仍很拮据，为了为弟弟娶房亲，她不得不这样做。想到这里，我二话没说，就帮她挑起那副担子，大胆代她叫喊起来：“换面呐！白面换小麦哦——！”

前后左右的大狗小狗都朝着我们母女俩怪叫，好像都来欺侮人；一些熟悉和不熟悉的老人和孩子，也不知是称赞抑或嘲笑，都在上句不接下句地议论着：“也是没法子了，不然她娘儿俩会做这等小买卖！”还有个人说，“从前划大船，如今撑渡船……”

这时，有人端来麦子问道：“换面的，怎么个换法？”

母亲说，“一斤麦子八两面，一斤面还收八分钱加工费。”

有人认出母亲来了，就说，“外婆的价便宜些；昨天有人来过，说一斤麦子八分钱，还说好算钱呢。”

于是，母亲掌秤，我算数收钱，速度很快，一下就换了好几个。

一位老奶奶换过后，就主动做起广告来，说：“大家快来调面。外婆称秤公平，麦子和面都不少秤。”

母亲说：“大家都是庄稼人，种麦和挣钱都不容易。我一不待众，二也亏不起，但是，绝对不会克秤坏良心。”

老奶奶又说：“外婆说话有理，当然亏不起，拆斤分两的，有个平秤就行了。也亏你挑了这七八里路，还晒这大太阳吆！”

很多人用马瓢，脸盆，撮箕端来了麦子，有的说，称一斤或一斤半或两斤麦子好算数，我说：“不管多少麦子，都好算。”

这时要求换面的多了起来，我索性把担子挑到公堂门口谷场上，不用再串门走户。就这样，只花了一点多钟，所挑来的面就只剰一两斤了。母亲说：“再也不要换了，留给外孙儿吃。”

回到家里，丈夫也放学回家了，说学生下午要看划龙船比赛，上不起课。还买回了些猪肉和豆腐。

母亲说：“那篮子里剩余的面，你就代我送小半给爷爷吧。”

爷爷听了，说：“亲家，仲华每次煮面都有我的一份，你就不用多礼了。”

正说着，对门屋的九奶奶颤巍巍地走来问换面的事，妈说，“真对不起，没货了！”我说，“九奶奶是队里年纪最大的祖辈，就让一斤给她老人家吧。”

母亲一向尊老，说：“孝敬老人是应该的，那就照你说的办吧。”

九奶奶换了面，很高兴，说，“还是你娘儿俩读了书，肯体贴老人。”母亲说，“都不中用，是您老看得起啊。”

其后母亲告诉我，今年大队在河边电排处建了面粉厂，还擀面，一斤麦子换八两面。外面人六分加工费，本大队的只收四分。她今天挑了40斤面，换了50斤麦子，收了3块2毛钱，净赚一块六呢。

爷爷说，“人说五月不热五谷不结。这天气，您老以后莫太辛苦了。”

母亲说，“钱在黄柏，不苦不得。只要不让我家柏林知道就行了。”   

吃了中饭后，亲母说：“家里喂了鸡，我要回去了。”

爷爷见她还有担子，就把他家大孙子叫来，开导说：“担轻路不轻，你就去送外婆一程。”

母亲还推辞，可侄儿已经把担子挑上了肩膀。

太阳毒毒地照着，母亲跟在侄儿后面，虽然心里高兴，但脚步还是有些狼藉。看着这，我心里不觉涌上一种苦涩：我这个当年为了读书而将她折腾得差点要了性命的宝贝女，到得快要“不惑”的这如今，除了心理上的同情，又能替她分担多少忧虑和苦痛？……

后来听说，这年五月，母亲挑着白面换小麦，总共赚了十元零七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