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校车”只有幼儿园的责任？

何琴

半个月以来，河北省发生四起幼儿园校车遗落幼儿致死事故。事发地分别在保定、唐山、石家庄、廊坊。四起事故中，除唐山的那家幼儿园，其他均属无证幼儿园，接送车辆也均不合规。几乎所有谈及这件事情的人，都会说这么一句话：“只要检查一下人数，怎么会落下孩子？”7月14日，河北省教育厅发布了《关于强化民办幼儿园接送幼儿车辆管理的紧急通知》，要求各级教育部门对幼儿园进行全面排查。（《新京报》7月24日）

炎炎夏日中，惨剧让人听了脊背发凉。哀叹之余，更有必要追问：为何在短短半个月时间内，悲剧竟被一次次以相同的方式复制？媒体的后续调查显示，从孩子上车到放学，幼儿园方面至少有三次机会，包括点名、清点人数，避免将幼儿遗忘在车内。可这些该有的防御环节都失守了。到底是什么促成了这致命性的疏忽，暂时不得而知。无论如何，如果相关人员的安全意识强一点，侥幸心理少一些，从教师到校车司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类似惨剧的发生概率必定要低得多。

四家涉事幼儿园中，只有一家属于有资质的幼儿园，这契合了人们对于“夺命校车”事故背后幼儿园管理无序化的想象。无资质，说明游离在正常的监管之外，相应地，在硬件条件、安全意识方面，往往都与正规幼儿园有明显差距。据此推测，就更容易发生将幼儿遗忘在车内的惨剧。那么，为避免“夺命校车”事故再度发生，是否将“问题幼儿园”统一关停即可“药到病除”？事情远没那么简单。

且不说，这次出事的幼儿园中，本就有具备资质者。囿于这些无资质幼儿园在现实中的作用，一味关停带来的新问题恐怕比所解决的问题要多得多。无资质幼儿园存在的安全隐患，家长未必不知道，但很多时候不过是无可奈何的次优选择。比如，成本低，距离近，满足了一些区域特别是农村地区的幼教需求。事故发生后，相关部门介入调查，对问题幼儿园进行查封、排查，确实必要。然而，本来在这些幼儿园学习的孩子何去何从？

说到底，幼儿园校车闷死孩子也好，校车交通事故多发也好，在某种程度上，所折射的仍是幼儿教育资源在供给上的失衡和低质量的现状。校车从无到有，固然是一种进步，但正如种种悲剧所揭示的，一旦提供的校车不合格（涉事的校车多为非规范校车），或者相关人员的安全意识未有根本提升，也会衍生出新的安全风险。这说明，是否拥有校车、硬件是否足够，并不是衡量幼教资源和幼教质量的唯一指标。

事发后，那些没有资质的幼儿园可以被相关部门直接鉴定为“非法”，然而，在事故发生之前，相关部门真的对此完全不知情吗？事实上，无资质幼儿园如此大量存在，本身就已经说明太多问题。虽说这次出事的幼儿园中也有经过相关部门认定的，类似的安全事故，也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但幼教资源整体上的供不应求和公共投入不足，无疑是类似安全事故多发的一大现实背景。

当然，结合社会现实来看，孩子被遗忘在车内，引发惨剧，并非幼儿园所独有。有媒体统计，仅2006年至2017年，我国就至少发生25起儿童被忘在车内的事件，超20人死亡，应承担责任的不仅有那些疏忽大意的幼儿园，还有一些粗心的家长。而家长将孩子遗忘在车中的事件，在国外也多有发生。这一突出现象也提醒公众汽车社会所蕴藏的另一种风险。

如何避免家长的粗心大意？比如美国法律会追究家长的监护责任，甚至对家长进行刑事指控。近年来，我国也有一些专家学者呼吁从立法角度来提升家长的责任意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技术层面的建议，比如，让孩子学会自救，按喇叭、拍打窗户、开双闪等等，再比如呼吁汽车厂商在车内设置汽车呼救系统，等等。这些建议是否真的有效，暂时还不好说，对某个问题“开药方”也似乎总是容易的，但置于幼儿惨剧叠生的公共语境下，责任链条中的每个人或部门，理当要改变或做点什么。唯有行动，方能真正减少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