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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精彩部分依次连载（一五二）
（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 作者 李 石
60 搬起石头砸自脚（1）
这时，朝鲜战争已经白热化，台湾当局配合在朝鲜战场累吃败仗的美帝主义而让自己卷土重来，无论白天黑夜都蠢蠢欲动，或组织死心塌地的反革命分子阴谋暴动，或派飞机撒布反动传单蛊惑人心，或派遣反动特务改头换面打进革命队伍。为了能让在社会上仍有着相当影响的旧制军政人员面对复杂的现实接受新政府管教，省、地、县、区个级公安部门反复发出指示：各乡镇治安保卫干部，要定期强制所辖区内有关人员实行定期“思想训导和思想汇报”，掌握他们总的思想动向，以确保大后方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和社会秩序的安定。
这样的形势，对于何石松来说，无疑是个太能表现自己的大好机遇。他想，这是土改过后的又一个大的群众运动。“运动运动，才立新功；新功一立，提拔调动。”俗话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决定很好地利用这个时机，使出浑身解数，像当年抓住毛某人救出李区书一样，一也之间，就能大功告成。
李方庆呢，因原在何家狗肉席上出的几个馊主意，有的虽然凑了点效，更多的是唱了蹩脚戏，很有些耿耿于怀，但他却又不敢明言，也不能明言，更不能对他的妻侄婿说三道四。当然，有些时候，他自己也曾为这些尽使他伤脑筋的狗屁事反问过自己：人到了这等年纪，还这般绞尽脑汁究竟会有什么好处？但是，也不知为什么，特别当他见到李斗李升两兄弟那得意劲时，他的心又躁动不安起来。这天，天气闷热，他在一阵难耐之后，就又来到何家。一进门，就边比划边试着发泄起来：“天这么热，我恨不得他妈的地球都发滔天洪水！”
何传金呢，在这一年多时间里，虽然再也不像在旧社会当保长和解放后担任乡水利委员那么春风得意，但因为没像某些曾经在旧社会里公然杀人放火的人那样被判刑，他还不见得那么烦恼，只是近日，他似听说他的儿子何石松似在暗地策划媳妇周松青和乡支书何传桂搭钩，才生出几分沉重，因而在他听了他的妻姑丈的这番牢骚后，也就不高兴地应酬：“洪水是会发的。但要有耐心啊。”说句心里话，这半年来他确实有些看不起他的这位老姑丈了。你不见他，有的狗屁主意根本就不管用，自己睡赶床，尽叫别人为他下水，那想搭钩之事难道就不是他的臭作？想到这里，他竟向着地下狠狠地大吐一口。
“听石松说，就来运动了——还说他李斗也划作伪军官！”老方庆顾不了尴尬，仍然灵通高明的可以。
“那就好嘛。”独角龙听了，似乎只作应酬，但他也不是不想和他的老姑丈要在其中做点什么。
这是一个太阳很毒的6月天，赵井乡全部旧制军政人员都被乡队长派出的民兵先后吆到了荒凉的琼玉山顶。
这琼玉山很高，也很大，山顶正中新近筑起一幢防空降哨所，日夜都留有民兵把守。乡队长之所以要把这训导地选在这里，那是颇费一番苦心的：一是要借此机会强制这些有着一定经验的好劳动力在这地方挖掘战壕，以便到时候就算战绩，二是这里地理位置好，周遭二三里地都没有人烟，天高皇帝远，他要整倒谁或者袒护谁，不就完全可以天马行空？即使他叫个民兵将谁打伤或者整个半死，他也可用“事出有因”一言了之。
7点一到，他就一个个点名，然后，就令他们脱开膀子在他指定的四周顶着烈日大干特干。
“任务到人，——谁要是消极怠工，到时就要他叫家里来人抬着回！”他站在那屋檐下，向他的民兵吩咐。
有几个旧官吏，慑于他的淫威，几乎被晒得晕倒在地。
到太阳当顶时，他到四周看了看，就决定集中训话。
他先讲这次训导和汇报的重要性，接下去就大骂这个那个军政人员净造蛋，然后就叫他们逐个向他作彻底的“思想汇报”，甚至连和老婆睡了几觉都得说交代。
“李斗，就从你开始！”他叼着一支香烟，径直阴阳怪气地走向李斗。
在艰难和硝烟中摸爬滚打大半辈子的李斗，还在民兵前来叫他时，就在心里点上了明灯，“今日里他十有八九是冲着我来的。”他拿上那把铁锹时就向妻子龙驰湘交代。他也知道，近来形势有些新变动，这伪制军政人员训导肯定少不了他。
“你到区里吃过饭，政府的政策就不需要我多讲了”他见李斗很是从容，就很有几分不满。
李斗想，作为一个旧制人员，尽管前段被罗区书要去协助做了些事情，在这非常时刻，向新政府的工作人员汇报近来的思想经历和思想动向，也是理所当然。于是，也就不顾他乡队长的大呼小叫，端立在太阳地上，言简意赅地讲起他近段的思想经历和政治态度来——
尊敬的乡队长，尊敬的各位干部：
敝人自湖南革命大学归乡以来，历时两载有余。在此期间，通过耳闻目睹，我深知共产党和人民政府的各项重大决策，无不深得军心民心。比如土地改革，剿匪反霸，抗美援朝，以及对旧制军政人员的教育改造，不仅严肃认真，而且细致周到。就我个人而言，除竭诚拥护，还决定在家属和亲友中认真宣传贯彻。年前，虽曾被人误解而被乡、区、县政府作过短暂关押，然却不曾有过丝毫埋怨政府和任何个人想法。其后，曾被区里要去协助作了些调研，也都据实办事，从未轻慢懈怠抑或感情用事。自今往后，我都要一以贯之，遵纪守法，努力生产，为新生政权的巩固和发展，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
“你这就叫‘汇报’？——我看你这在表功！”何石松本就没将李斗文白并用的讲话全部听懂，但为了显示他此时此刻的最高权威和领导水平，更为了发泄他的胸中怒火，就几步抢到正在侃侃而谈的李斗面前，用他手上的大刀把去敲击李斗的脑门。
“人民军队是有纪律的，不许骂人和打人。”李斗仍然心平气和，但却严肃。
殊不知，他何石松，别说前事和那周新姑家老大事，就李斗这个汇报也叫他大为不满：你敢把他和“干部”分开称呼，这不就公开将他不当成干部？还说曾“被人误解”而什么什么，这不就是明明指的他么？再当他想起他的近段一系列不快和他家老子的训斥，更就恼羞成怒。他决定就此给他的仇敌狠命一击，甚至还想趁机策动一两个与他一个鼻孔出气的半拉子打手，打他半死不活。可如今，见大家对李斗似乎还恨不起来，也就干脆赤膊上阵，在他听到李斗的这句话后，竟然破口大骂：
“不许骂人和打人？——那是指自己人；像你这样的大反革命，只怕打骂还便宜了！”
“我没反对革命！”李斗也不示弱，干脆把胸膛挺得更直。
“把他摁下去跪倒！”何石松一听，更加暴跳如雷，除自己大打出手，还疯狂地命令他的民兵。
于是，这样一个名之曰“思想训导”和“思想汇报”，马上就演变成了与会成员凭借自己的好恶任意对“汇报”人员拳打脚踢的武斗大会。
好在参与这个会议的基干民兵，绝大多数对李斗的过去和现在都比较了解，有的甚至对他的遭遇还深表同情，并没有谁去真正按他，摁他。
“这家伙还耍派头——让我来！”只见他顺手从一民兵手上夺来一支木棒向着李斗脊背就是几大棒，将他打到在地。
“我抗议——！”李斗立即站起来，大声抗议。
“就都站着是了。”有人深怕这样下去不好收场，也就这样提议。
大约他觉得他的这一举动并不太得当，又见这里并无多少民兵支持，也就没趣地坐了下去。 | 
发表于 2012-4-24 18:2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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