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旧区，并非只有拆除一途

杨家将

黄永阜老人在全世界不乏知音，希望这位抗战老兵晚年的个人艺术行动，能给海峡此岸的旧区建设也带来若干灵感和启示。

在台湾台中市，有一座因涂鸦而闻名的“彩虹眷村”。今年93岁的老人黄永阜，86岁时拿起画笔，长期坚持在他所居住的村庄街道和建筑物上绘画，他充满童趣的作品改变了村庄被拆迁的命运。现在有大量游客被他的画作吸引，来到这个“彩虹眷村”参观。

说到眷村，熟悉台湾电视剧，或者读过白先勇小说的读者都知道，1949年，共有120万国民党军及家属来到台湾，为在短时间内安置这一大批人，当局将其集中，就地取材，搭建起临时住所，以供居住。台中拥有的眷村数量仅次于台北，共有96处。随着时代变迁和城市化进程，这些眷村逐渐衰败，消失在都市发展的洪流之中。而这座本应拆除的眷村，却因老翁生花妙笔，幸运逃脱其他眷村拆除重建的命运，如同奇迹。

我几年前慕名拜访过“彩虹眷村”，其实老爷爷作画的地点也就几座房屋几条巷道，可逛的地方并不多。从建筑物墙面画到地板，从围墙画到井盖，流行人物卡通、神奇的外星人，还有猫猫狗狗、花花草草跟彩虹，富于童趣的构图，绚丽的色彩，让原本灰暗破败的眷村，变成充满魅力的彩虹国度。不仅游客络绎不绝，更成为当地年轻情侣拍婚纱照的景点，连当地旅行社都专门设计了一日游行程。

但今日熙熙攘攘的眷村，曾一度有消失的危险。因位于改造区，被划为住宅道路用地，数年前面临拆除命运，幸有当地年轻的学生，在网络上发起抢救彩虹村的行动，两天时间内征集到3000多人联署。台中市长胡志强亲自拜访，表示要将眷村纳入公园，等同于将彩虹眷村变为台中市的文化资产。

除了外部烦扰，还有内部纷争。彩虹眷村变成热门景点后，游客每天在街头巷尾穿梭拍照，给居民带来困扰。有一天村民发现，有人在老人的画作上喷漆，并写下“老不修”的字样。当地警方以查访为名，要求眷村所有老人写下“老人家是不是应该修身养性”这句话，通过对比笔迹，一位姓徐的老翁承认涉案。他供称，因不满游客人声嘈杂，乱扔垃圾，因而喷漆泄愤。

当陪同我参观的台湾朋友，向我娓娓道来，彩虹眷村的前世今生，我一方面感叹眼前美景来之不易，另一方面想到的是，对待老建筑，并非只有拆除一途。过去都讲“旧城改造”，“旧区活化”是近年来才兴起的新概念，两者差别，体现出对待历史建筑的不同思路。“活化”强调改造后新旧共存，既有原有特色，又有时代风貌，还要让古旧建筑保护有可持续性。

旧区活化，重点不光是物，而是人。直到今天，在彩虹眷村，年轻志愿者帮助黄永阜老人义卖他的涂鸦作品，款项用以购买颜料，让老人能继续他的艺术创作。只要人在人气在，老区不仅不会消亡，反而会焕发新的生机。在巴西的里约热内卢也有类似的艺术拯救社区项目，志愿者在当地贫民窟开展一项绘画改造计划，目标是携手当地居民，一同将整个区的所有房屋表面漆上五颜六色的壁画，以强烈的色彩艺术来感染整个贫民窟与生活于此的百姓。他们为此众募10万美元，希望能为这个长期不受重视的地方改头换面并创造大量就业机会。可以说，黄永阜老人在全世界不乏知音，希望这位抗战老兵晚年的个人艺术行动，能给海峡此岸的旧区建设也带来若干灵感和启示。文/果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