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韩之间的“战争游戏”

杨家将

克制，不是老调，而是治国的艺术，暴力工具不是治国之本，每一次暴力恫吓都会让对手们团结得更紧密，让朋友更寒心。不懂妥协，最终不是碰壁，就是投降。

韩国和朝鲜玩了一次战争版的“速度与激情”，朝鲜人民军向韩国国防部下了48小时的最后通牒，如果不撤除扩音喇叭就对韩国采取报复，双方都进入战时状态，战争进入了倒计时。在千钧一发的关口，剧情大转，朝鲜提出举行高级别对话，朝韩的“游戏”一下子从前线转移到了谈判桌。

这一场扣人心弦的战争危机的游戏，是战争的预兆，还是破局的开始呢？

从整个“剧情”来看，这是一场“假战争”，虽然演得如此逼真，但这场危机却进一步打破了朝鲜半岛南北双方的均势格局，未来潜在的“战争”与“危机”在不断增加。

朝韩之间出现边界的摩擦早已是见怪不怪，令人不解的是这次摩擦居然在短短两三天内，上升到了全面战争的高度。8月4日，韩国士兵在非军事区触雷受伤，韩国国防部认为是朝鲜在这一地区埋设地雷。

作为惩罚，韩国恢复了反朝宣传，韩国的扩音喇叭可以穿透朝鲜境内20公里。朝鲜对类似的宣传非常反感和敏感，认为这是颠覆朝鲜制度，这场危机也就从“大喇叭”开始了。

扩音喇叭可能是比较有效的对朝宣传手段，因为朝鲜的网络普及率很低，因此，大喇叭变成了朝鲜的眼中钉、肉中刺。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及其朝鲜的高官，都曾要求韩国停止反朝宣传。韩国的情报部门也预估朝鲜会做出回应的动作，但还是没有撤除大喇叭。朝鲜发出最后通牒之后，双方都宣布进入准战时状态，没有妥协退让的意思。

自1953年停战协定之后，朝鲜半岛没有再次卷入战争之中，但是这次却离战争如此之近，朝韩双方对战争的认知正在发生变化。自金正恩第三次核试验以来，朝鲜的外交陷入困境，除了战争恐吓、导弹、核武器之外，能够有效撬动半岛局势的资源和手段几乎没有了。而韩国对朝鲜的挑衅也是不厌其烦，尤其是2010年延坪岛炮击之后，前线军官的自由裁量权增大。

8月20日，韩国监测到疑似朝鲜火箭弹来袭，20分钟之后，对朝鲜发射了数十枚炮弹。总统朴槿惠在视察前线时，也作出了“先行动，后报告”的指令，可以说，擦枪走火可能会让战争机器迅速运转起来。面对朝鲜，朴槿惠的“半岛信任进程”一筹莫展，统一的梦想也就打了水漂；既然如此，又何必忍受朝鲜的恫吓呢？

朝韩双方的耐心耗尽，战争变成了一种战略手段，这是这次危机所折射出的最大危险。从战争边缘到高级会晤的逆转，让这场危机带上了一些戏剧性，甚至是喜感。朝鲜在最后时刻提出高级会晤，至少表明，最高层的“全面战争”只是一种恐吓，朝鲜并没有进行全面战争的准备，但是“最后通牒”这种极端的做法，却让自己失去了灵活性。威慑的秘密在于让对方摸不清底线，48小时的时限是给韩国的，也是给自己的，最终给威慑设定了时限。

朝韩之间何尝不是进行一场“大胆游戏”呢？如果韩国不拆除大喇叭，朝鲜敢发动全面战争吗？在最后的时刻，朝鲜还是保持了“克制”，同时也是露怯了。而韩国对于朝鲜反复无常的行为也是有所顾忌，既然朝鲜先提出谈判，就坡下驴，也是一场胜利，只是在整个危机过程中，韩国处于被动的状态。

朝韩之间举行的“2+2”高级会晤通宵达旦地进行，这也是近年来双方比较“有诚意”的会晤，并没有因为级别是否对等而拒绝开谈。当前，双方的主要诉求有可能得到满足，朝方要求韩方撤除扩音喇叭，韩方要求朝方就地雷和火箭弹的事件作出道歉，无论结果如何，高层会晤至少能够让这次危机获得“软着落”。（编按：双方在8月25日达致妥协，朝鲜就地雷挑衅表示遗憾，并解除“准战时状态”；韩国则停止对朝扩音喊话。）当然，会晤是在极度不信任的气氛下举行的一次“危机管控”，踩住战争机器的“刹车”。

这场危机也加剧了半岛南北双方的“失衡”。虽然朴槿惠没有在半岛信任进程上取得成效，但是韩国与中国、美国等大国的关系却非常紧密。这次危机让韩国的军事战略进一步调整，美韩正在举行军演，并且重启了应对朝鲜局部危机的联合作战体系。朝鲜的恫吓让韩国更倒向美国一方，美韩军事同盟也更加稳固。对朝鲜来说，这是战争恫吓的一次升级，但是朝鲜的外交操作僵化笨拙。

在韩国宣布朴槿惠访华的同一天，朝鲜发射火箭弹，引发朝韩互射炮弹，令人玩味。朝鲜外务省在一份声明中说，过去十几年朝鲜一直保持克制，现在“克制”的老调无益于局势的控制。而这一天中国和俄罗斯外交部门都呼吁朝韩双方保持冷静与克制。

此前朝鲜就单方面撕毁了停战协定，半岛在理论上处于战争状态。然而，朝鲜半岛的格局早已非60多年前可比，无论中国还是美国都不会在朝鲜半岛兵戎相见，中国和俄罗斯也不会为金正恩的战争冒险政策“买单”。朝鲜自我孤立的政策正在打破南北之间的均势，乃至朝鲜问题所形成的均势格局也慢慢被侵蚀。

克制，不是老调，而是治国的艺术，暴力工具不是治国之本，每一次暴力恫吓都会让对手们团结得更紧密，让朋友更寒心。不懂妥协，最终不是碰壁，就是投降。文/孙兴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