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1日,贵州人杨某将刚出生一天、有先天疾病的女儿遗弃在杭州环城东路贴沙河边。后来孩子在派出所、福利院和医院很多好心人的看护下做了手术。(回顾:她是家里的第四个女儿,出生两天就被遗弃在了杭州!爸爸说,没钱给她看病了……) 11月17日,我在医院见到刚获保释的杨某,他跟我讲了自己当初舍得丢下女儿的原因,说了很多生活的难处。(回顾: “放下后我在马路对面哭了一顿”刚出生1天的女婴躺在杭州路边,爸爸坐在远处看着……背后的故事让人唏嘘) 孩子恢复的速度超过预期,11月20日已经转入滨江儿保普通病房。时隔9天后,杨某重新见到女儿(福利院为其取名季玲珑),我也第一次看见了他脸上的笑意。 今天上午,杨某在警方陪同下,来到天目山路杭州儿童福利院办理小玲珑的领回手续。
现场来了十多家媒体记者,记者们有很多个“为什么”:为什么要一直生?为什么要遗弃女儿?为什么……杨某越说越哽咽,头越埋越低。
听得出,他先前并没有要遗弃自己的孩子的想法。小孩子在妈妈肚子里6个月时,他们就已经检查出来有先天性疾病(肠道畸形)了,“当时想着怎么凑钱给她手术,我们回去把房子抵押给银行,贷款4万元。”杨某说。 后来孩子早产,“从老家赶回宁波来,火车快到绍兴时,我老婆快要生了。预产期是12月,没想到11月10日就生了。”杨某说,生下来果然有肠道畸形,他抱着女儿从绍兴来到杭州滨江儿保。 “医生看过,说小孩子血糖低,还不能手术,得继续留院观察。我掏出钱包看了下,钱不多了。我在想,老婆那边住院的钱还不够,第二天,给女儿办了出院手续,抱起她,打车到了城站……”
弃婴后,杨某发了一条朋友圈。 记者们采访完,福利院的黄主任要求杨某念一下保证书。 11月17日,小学三年级文化的杨某,获保释后到福利院写下200字的保证书,交代事实也表达忏悔。保证书上有多处划掉的错别字,他在每个划掉的地方都按了手印。今天,他双手紧捏着这张纸,颤抖,轻声念道—— 本人杨XX,身份证号XXX,2017年11月11日,在城站前面的公园长凳上把女儿遗弃。当时(孩子)穿白色的衣服,还有两套没有穿过的衣服,还有尿不湿两包。当时(我)身上的钱没有多少了,可能孩子以后的手术费都什(付)不起了,我希望有好心人看到孩子把她包(抱)走,我把孩子领回去会好(好)的养大成人,这是我一辈子最后会(悔)做错的是(事),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她一起生活,不在(再)遗弃她,希望以后孩子长大后能原谅我犯下的错误。
念完,20多岁的黄主任语重心长地告诉他:生活的困难、孩子的疾病,都决不能成为父亲丢弃自己亲生骨肉的借口……她说什么,杨某都点点头。 有记者问:“关键是你现在欠了这么多钱,还没个稳定的收入,那接下来你怎么保障孩子的生活呀?” 杨某沉默良久,“只要我努力去工作,应该能让她们(4个女儿)过好。” 现场,有人让他结尾说一句“我也想向市民朋友说,无论孩子有什么样的情况,一条生命,都是自己的血肉,千万……”杨某低头,“我说不出来。” 办完领回手续后,杨某回到滨江儿保继续照看孩子。他在福利院办手续的时候,玲珑由老婆和嫂子在医院照看。
杨的老婆姓王,29岁,也是贵州人。 11月10日,小王在绍兴生下女儿,孩子被老公带到杭州。11月12日,老公从杭州回来接她出院,回到宁波租房。14日,老公被警方带走后,她由嫂子照看。23日,生产后13天,她坐高铁来到杭州看孩子。 今天下午,我在医院见到小王,她个子不高,穿得很厚,明显有刚生产后的虚弱,脸上已有皱纹。 我问她,这些天过得还好吗?她一开始笑,而后泣不成声—— 他(杨)离开宁波后,我嫂子天天在那里陪着我,我身体不怎么好,第一天老是出汗,有油的东西不敢吃,吃一点清淡的,吃一点鸡蛋啊,买一点鸡啊,这样吃。后来,慢慢缓过来了。 昨天出太阳了,我过来了,我看到孩子挺高兴的(笑),她出生那一刻医生报给我看了一眼,现在看不一样了,变了,变得漂亮了,脸色也好一点了。 其实,我真的没想到还能见到她。 那天(11月11日)下午,他回到绍兴,那时我还在绍兴医院,他只跟我说孩子没(死)了嘛,当时我就觉得很难过,但没怎么多问他,第二天就出院了,回到宁波租房。接下来几天他也没跟我说什么。直到那天(14日)警察来了,找到(他)了,我才知道小孩子还活着(眼睛泛着眼泪),要不然我还不知道…… (那时候你怎么想?) 那个时候我觉得孩子还活着我挺高兴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还活着啊……(哭) (你恨他吗?) 那个时候蛮恨他的,不知道他为什么把自己的孩子扔掉,当时(我)自己觉得很难过的,那天不是警察把他带走了嘛,我希望给他多判点刑吧(苦笑)。 小王没念过书仅会写自己的名字。不用手机,说“我一直跟我老公在一起嘛,反正下班也在一起嘛,都住在一起。” 她说,其实老公对她挺好,在家里家务活都是他干,“衣服他下班早他洗,我下班早我洗,做饭都是他做,后来回到老家也是他做饭,我说反正都习惯了,还是你来炒吧。” 还说,公公婆婆对她也挺好的,只是老人一直希望她生个儿子,说生了儿子在乡下说话才硬气,“其实生孩子很痛苦的,不想生,但怎么说呢,(公公)家里面只有我老公一个儿子。” 就这样,小王自结婚后基本处在怀孕、生孩子、坐月子的循环中,没怎么上过班。先后生下四个女儿—— “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19岁,我们结婚了、登记了,孩子上户口了。大女儿三岁时,他们想生第二个,生第二个是23岁……(停顿了很长时间)我也记不住生第三个孩子我多少岁;然后就是这个月生下第四个女儿。” 问她,在外面想女儿吗? “家里面三个我都想,三个我都很喜欢,回到家里面,看到三个孩子,我都挺高兴的,一个人端着一碗饭,反正吃得都挺高兴的。大女儿调皮一点,老师都说你成绩不好因为声音很大(笑),三年级了。” 又问:接下来的生活有什么打算? 小王抬起头,带着笑:“有什么打算呀,反正把这个孩子(玲珑)养大一点,就找个班上吧,找点班上养这几个孩子。老人都已经老了,我们把她们抚养大,让她们管得到自己了、能够打(工)……找到一份工作了,那时候就好一点了。” 都市快报记者 罗传达 文/摄 编辑:肖旭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