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精彩部分依次连载（十五）

李浩然

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精彩部分依次连载（十五）
                  （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     作者 李  石
                         09   阴差阳错(2)
     这故事虽然有些胡编乱凑，但对这对直接和间接的听者来说，不能说毫无打动。孤寂的圆月高挂在那辽远的天空，他们各自回屋，说不定不仅难以入眠，就是闭上了双眼也会在梦中回味那辽远而又切身的所谓“故事”。只有那胡编乱造的老何叔，仍如往常一样扯着那长短相杂的鼾声。
    这天中午，正当她和龙禄仙各自在自己床上休息时，推门进来正是她胞兄赵卫国。龙禄仙本想急切去闩门，见他已跨进了大门，索性倒在床上像对门的三小姐一样睡去，让这位不请自来的书生吃个闭门羹。
赵卫国大约已下了决心，不问出个子丑寅卯决不退出。
这屋自从住下这两位小姐，他还是第一次光顾，因而观察亦甚仔细。这是一座坐南朝北的横屋，两间长房间和正堂都充当习书场所，唯两间厢房各住一人，东边的系他胞妹，西面的住着他难以消褪印象的龙禄仙，中间是一方长着桂树的石漫天井。中午的阳光正把斑驳的桂影投在天井里，和风闪入，桂影微微筛动，像有几分醉意似的。他先巡看了他胞妹的睡相，然后，从容地走近西厢房的窗棂，支起脚尖向窗里窥探，希望透过那被捅破的窗纸，看看那心中的美人此时此刻在干什么。不巧，她也和那边胞妹一样睡着了。他轻轻地敲了几下她头颅顶端的那扇壁板，只见她仍纹丝不动，照旧发着那轻微的鼾声。好吧，不醒就不醒是了，看看你这“睡美人”也是一种享受！还记得在萍岛念书的第二年，他曾看过一名画家的“睡美人”画。那时他还很幼稚，并不知道那画究竟美在哪里，只下意识地跟着别人捧场。要说印象吧，就是那隆起的胸脯和滚圆的臀部，它们各自尽其美妙地搁在那里，给观者一种“蠢蠢欲‘抱’”的感觉。而如今呢，再也不是一幅画了，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这还是自己平生以来第一次身临其境观赏到的，这是多么的千载难逢啊！他陶醉了，他差点叫出美来，然，他却按捺住了，因为他毕竟意识到了，他还是一个要立志办大事的知识分子呀，他更不能倒了他的这份面子呀！况且，真的要是那样，还会叫她小瞧了自己，反而事与愿违。这时，大门外像有人走过，惊动了游玩的鸽子。他想，要是有人进来，发现自己在这里窥探女孩的隐私，传到老头子或者三爸耳朵里，那岂不是偷鸡不成反而蚀了一大把米？
江南人有个古习，每年清明前后，书塾中的青年男女，总要成群结队外出观看景致，名之为“踏青”。赵先生书塾中的姑娘嫂子，当然也在份内。
这天，也算是“吹面不寒杨柳风”吧，赵家小姐们，在山野田间撞荡惯了的龙禄仙的伴陪下，也关门闭户，拐过曲折通幽的小巷，走出了她们多年被封闭的天地。看看天，天是那么高阔辽远，雄鹰在远远的天边盘旋，似与白云嬉戏；看看地，地是那么广袤无垠，草木早已穿青换绿。狂喜之情也就打她们心坎底里油然而生。
她们首先走到北厢的哥哥岭下，对这位虽然富于反抗且至死不屈、尔后却不该与妹妹媾和的哥哥进行了众说纷纭的议论；然后，又来到南厢的妹妹岭下，在人们习惯焚香烧纸的地方，对这位也许是子虚乌有的先祖妹妹进行凭吊。她们首先认为这位妹妹是一位伟大的女性，既能参与对入侵者的决斗，又在被迫情况下冒着莫大的耻辱繁衍他们的后代。看它个子瘦小，地位低下，四周毫无依托的形象，更使人想起世界上所有女性的坚强与艰难。
“烧把纸钱吧。”三房的大儿媳深情地说完，赵卫芳与龙禄仙就动起手来。接着，一缕青烟随风飘摇，构成一方美丽的烟巾，像是为这位久立人间的妹妹，抹去那难以道明的莫名羞涩。
“做女人也太难，尤其是做我们这些有钱财家的女人。——龙禄仙就比我们自由多了。”赵卫兰大发感慨。
“没钱财的首先就会饥肠辘辘，肚皮第一个没有了自由。”这是龙禄仙的反驳。
众小姐听了，似乎都觉得这位小家碧玉见解和胆识不凡，都在心中佩服起来。
又一顿茶工夫，她们就来到了虎头山坳的“一线天”中，那是她们村里人常说的野男女胡乱苟合的地方。她们之所以也要到来，无非也想替自己增点见识或者体验一下那种意味。
赵卫兰基于她个人近年来的思想偏见，对她们能到这等地方似乎更是情有独钟。此时，她一个人走入一条岔弄里，用捡来的石锤敲击那高挂的石钟乳。突然，她发现了有人用石粉笔在比较光滑的青壁上写下的对联。这对联字迹虽然有些模糊，然大体轮廓，还是让她全部看得清楚——
                 
                    马蚤山山冰去点，西女日日子不横。

“快来看哪！”她高声呼叫进入另一巷道里的同伴。突然，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又赶快将自己的嘴巴捂起来，只轻轻地自言自语，“真废物！——这不全是坏话么？”
“坏话？”她嘀咕着，揣测着，“原来是这样——！”她那羞怯的心又似乎平静了一些，接着，又似乎产生了几分快感。当然这快感只有她自己最为明白。她暗暗地想：写出如此逼真的东西来，真应了三爸常讲的“天下人心中之所有，天下人笔下之所无”的教诲呀！
好一阵以后，她再也不高声叫唤了，只心情不定地继续向前走去。啊！这地方避风挡雨，下面绿草多像一席床毯，要是能与意中男人做个“西女日日”的游戏，该会多么勾魂摄魄！她刚想到这儿，似乎又嗅到了一种什么气味。什么气味呢？她自己也莫名其妙。“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她又不禁想起早年中秋之夜那老何头给刘春来讲的故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