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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为什么要不计成本地修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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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底在桂北资源县等县调研。90年前,中央红军在隔壁全州县突破国民党军队封锁,一脚踏入资源县山区,从此一路与大山为伴,直至陕北。

资源县是红军长征重要的转折点,红军翻过越城岭后,在中峰镇油榨坪召开会议。在分析局势后,红军放弃北上湘西北与红二方面军汇合的计划,转而向西,由桂北入贵州,进入少数民族地区,借助大山的掩护,保存有生力量。随之,党和军队高层开始反思此前的斗争策略,孕育了著名的遵义会议。

这些,一直不广为人所知。

人们一说起长征,仿佛湘江战役之后就进山区、到贵州,把资源、兴安、龙胜等几个桂北山区县都忘了。事实上,在资源和兴安的交界处,耸立着华南第一高峰——海拔2141.5米的猫儿山,1934年12月,中央红军主力部队和领导层先后翻过这里,堪称长征路上翻过的第一座高山,从此虎入深山,国民党、军阀再也无法围剿,革命的火种得以延绵、壮大。

猫儿山脚下的车田、两水、河口三个乡,有许多“红军村”。这里是苗、瑶两个民族世居地,至今还保存着古朴的寨子、众多红军驻扎遗址。当年领袖们开会的许多地方,后来变成民宅,由于地处偏僻,经济不发达,还没有被钢筋水泥替代,老房子、旧石板、矮石墙间,依然能感受到当年的紧张情势。

在这里,红军还首次制定了民族政策,发布了对苗瑶民的13条口号,还抓住了混杂在队伍中四处纵火的国民党特务,粉碎了敌人的挑拨离间。和谐的军民关系,帮助红军得以顺利通过人烟稀少、物质匮乏的少数民族山区。

|两水苗族乡社水寨

今天,这里的苗、瑶民依然淳朴、热情,大山、梯田、茂密的原始森林、俨然的屋舍,众多红军和大公社时期的遗址,仿佛时光穿越,构筑起一方足以宽慰人心的世外桃源。

我们去到一个叫堑头的小村调研,当年红军从这里下山,沿山道走到两水、车田,这也是地方党史办主任唯一还没到过的“红军村”。

车经过许多条岔路,沿一条水泥乡道溯溪而上,溪中鸭、鹅嬉戏,旁边的池塘清澈见底,映着白云,大鱼仿佛游在天空。不时有老人在洗着菜,抬头看见我们,远远地打招呼……直到山的尽头,再无前路。

尽头有一些村寨散落在溪谷、山坳,尽管青壮年普遍外出打工,依然还有300人留守,多为瑶族。遥想以前,这里的人,怕是一年到头也出不了几趟门,许多人,怕是一辈子也出不了大山。

大概十多年前,国家扶贫攻坚,把路修到这里,并规定达到20户人家的村寨,哪怕山崩地裂,也要把路修通。如此,今天的我们,才能花上一个半小时抵达。放眼看去,许多人家的门前停着小汽车,去一趟乡里、县城,也不再遥远。

|堑头村

没有这路,我们便无从知道这里的人们、风貌、故事和习俗。

路,连接的是什么?终究还是人。你不走过去,就永远无法了解和理解他们,就会永远沉浸在“大国大城”的宏大叙事中,身心坚硬如磐石。

还有一个好消息,沿着红军在山区间的长征路线,一条长征高速公路正在修建,未来,从县城翻山越岭一两个小时才能到达的村寨,未来只需要20分钟。这些民族的、多元的、生态的、特色的风景、风物,值得被更多人看见。

我的故乡小村位于赣西北,虽不像堑头这样偏远,但也因为没有这大山大水而更加乏善可陈。我们村旁的石头山,一点都不高大,而且光长石头不长树。山下窝着一些村庄和田地,人多地少,物产贫乏,又远离城镇,完全融入不进市场。

怎么办?似乎只有自生自灭。

但要灭掉又谈何容易?这些年,外部经济形势不佳,就业困难,城市房价、生活成本居高不下,许多中老年人选择回乡窝着,而一些进城失败的村民,也“逆城市化”地举家从县城搬回乡下,小村人口反而有回流趋势。

今年了解下来,户籍人口已从我离开家乡时的100人左右增加到136人。“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平民百姓,其实很多时候并没有那么多选择。

几十年了,村庄日子平淡。惊喜在前年发生,年底,村旁修建了一条战备快速公路。往年,我们出村进城坐火车,只能远行300里,坐中巴到县城,然后转大巴到邻市,路上要两三个小时。

现在,村里出发,翻过一座山,就能到隔壁县城,再沿着山区开上半个小时,就能到宜春市高铁站,有四十分钟足够。以往,村里人平常极少去市里,外出也不愿称自己是宜春人,这两年交通便捷,市里去得多了,才渐渐去掉那层隔阂,开始认同自己是宜春人。

城市,好像没那么远了,而一旦城市不再遥远,人们反而更心安理得地呆在乡村。城市并没有那么美好,乡下也没有那么不堪,没有负债、自给自足,新农保、新农合等老年人基本生存保障也已覆盖,附近找点活计,照样能活得踏实。

路的那头,是归属。大家各自心安,总比求而不得、“剃头挑子一头热”好得多。

我还去过许多偏远的山村。澜沧江、无量山、大凉山、喜马拉雅山、天山、阿尔泰山深处,锡林郭勒大草原、东北林区、各种边境口岸……车在高山之巅、丛林深处开着开着,时不时抬头就见人家。

那些人家,僻静而独有天地,家家有自己的小院、房前屋后一亩三分地,放眼望去,人们或劳作或休憩或聊天,好像并没有那么多愁苦。

人的生活,总是要限于自身条件的,他们如果去到大城市,又会过得怎样?

连着这些村庄和人家的,是一条条光亮的水泥/柏油路。这些路意味着什么?是踏实的小日子,也是有余力时延伸出去的希望,是进退自如。有路在,就不怕没人走。有人走了,就有生活的希望。

年少时,我也曾是一个留守少年,但父母过年总会回来。他们在深圳打工,就经常感叹,很多四川工友,连着四五年、七八年没回过家。因为,他们中的很多人家在山区,两天两夜火车到市里,换中巴到县城,小巴到镇上,然后就是翻山越岭,放个春节,一半时间都得花在路上,回家实在不容易。

当时我就暗自叹息,这么多年不回家,他们留守的孩子、他们的亲人会是怎样?在外打工赚再多钱(也赚不了多少钱),又有什么意义?经济真的能弥补那么遥远的距离吗?那么,当经济发展到终于有能力去建设,又为什么不去做一点弥补呢?

要想富,先修路。虽然修了路也不一定会富,但没有路,就大概率会穷,人们相距也会越来越远,这个社会就将满是裂痕,最终的社会成本终将大到所有人都无法承受。

的确,有些路修得多少有些浪费,但这种“浪费”对这个社会来说,是值得的。

我们为什么要不计成本地修路?除了经济的、政治的、军事的答案,更多的,其实还是文化意义的“心路”。

我庆幸于走过的那许多路,见过的那许多人。山中小县城、十来栋房子的小镇、孤身一两户人家的村庄,人们都在努力生活着。他们很少怨天尤人,即便不富裕,但小日子过得安静而“百花齐放”,也多半没有“百花齐放”的大城市里人们的疲惫、沉重和怨气。

对大多数平头百姓来说,生活的意义,无非就是生活本身,想清楚了,选择好了,扎下去,少一点人为的干扰(比如撤并或取消乡村小学、幼儿园),就能开花……走的路多了,见了天地和众生,最终见的还是自己。

再往大一点说,维系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基础,不是感情,而是了解。路连接着人,人与人相互走过去,去交流、去了解、去理解、去发现,才能去除隔阂、因无知带来的麻木和残酷,以及由此孕育的冲突的风险。

旧时的丝绸之路,今天的“一带一路”,除了做生意,也大概是这个意思。只要有路可走,再穷,也不至于穷途末路、铤而走险。一户人家如此,一村、一县,或者一国,也大概如是。

车到山前必有路。路都修好了,大家应该多去走走。


秦朔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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