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我记忆深处的劣境
欧阳胜辉
1972年上期(那几年学制是从每年上期记起的)一开学,我就被调到了西京学校负责。调动就是命令,我带着还只半岁的女儿就去走马上任。
西京学校共有8个公办3个民办连我一共11个教师。
学校原是一户大地主的住房,立于大堤一边的坡地上。东厢房是厨房,我住在西厢房里,正堂是改成的5间教室连带5个教师房间。这里,离最近的农户也有两里半路。
听说,土改时,那大地主就是在这屋里吊死的;过苦日子时,一个偷粮的家伙也在这屋里被砍死。就是我正住的西厢房,原也常有小偷光顾。每想到这些,不免都要毛骨悚然。
大白天上课,热热闹闹倒不觉得;放学以后,满屋子就空空荡荡了。星期天,老师们都各自回了家,我是领导要守校,也就只有我母女两个相依为命了。
人民公社化年代,妇女半边天,同样都要出集体工,很难找到一个媬姆。好不容易才请来一个,却是一位70多岁的老太婆。她自身难保,就只把孩子放在摇篮里来回的摇着。饿了喂点糖水吃的,哭了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那时,运动一个接着一个,而且都要雷厉风行。每周两次集中政治学习,两次家访,雷打不动。农忙时节都要下乡支农。我是领导,是事都要带头。小女儿三两天患病,有时晚上突然发高烧,我只得点上灯抱着她坐到天亮。
一个春末的中午,天空突然由阴沉变得黑压压的,整个大地就像被一个大黑锅到扣着。一会儿,就雷声大作,似要把整座房子击得粉碎。我正做饭菜,连忙放下手里的炊具,抱着女儿,在教室里走来走去。过后大雨下起来了,辟里啪啦的,打在地板上,就像都打在我的心尖处。我望着那雨茫茫的窗外,眼睛模糊了,只觉得泪水尽往我的嘴角流。我一边吞着,一边默念:亲亲,你如今正在哪里?
那时,我只有80多斤重。从年龄上说,人生之路还应该算是开始;可在精神上,我已衰到了中年人。女儿快满一岁了,头上只长几根黄毛,瘦得有点叫人害怕。
一天,一个邻村大嫂路过学校,看了半天才认出我来。叫了我一声“阳老师”,我把她领进屋里,她就开门见山地对我说:“你怎么这么瘦?只净两只眼睛眨呀眨的了!”我不听则已,一听,鼻子一酸,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又过了几天,娘搭口信要我回家治病。丈夫大约请了假特地赶了来。他一头挑着女儿,一头挑着被盖,我跟在他后面,坐11号车回了家。
由于当年社会环境恶劣,加上我自己对事业的执着,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又回到了那所学校,和那里的师生同甘共苦,跌爬滚打,在贫瘠的土地上,抛洒着我的热血和汗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