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仲 华 随 笔 连 载(27)
唐仲华,女,湖南东安人,1945年5月生,中共党员,中师文化,小学高级教师,担任过两届县政协委员、县侨联委员和地(市)侨联代表,种过田,当过群师,曾先后32次被评为乡、县、(地)市先进工作者,被誉为“妈妈老师”和“常胜将军”。她自学成才,能歌善舞,生活经验丰富,在互联网上发表报道、小说、诗歌和散文多篇,很受读者欢迎。下面决定断续地转发她的多篇随笔,希望读者欢迎并给予批评指正。 李浩然2011-09-02于长沙
二十七 在“红色恐怖”之下
1967年5、6月间,“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已经发展到了极端混乱的地步,“红色恐怖”几天间,就遍及中国大地。
在农村,在公社内,在大队甚至生产队内,在“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鼓动下,所谓抓“阶级斗争”,也就不断升级,不少打砸抢分子更拿鸡毛当令箭,要学道县和广西,乱批乱斗乱处死阶级敌人,已是家常便饭,直搞得领导瘫涣,人心大乱,人人自危!
一天上午,天空阴沉而闷热,孩子他爸家所在大队正开群众会。突然有人恶声恶气地喊道:“唐仲华,你出来!”
我只觉情况不妙,听到喊声,就抱着孩子,颤惊惊走出人群,轻声地问那叫我的人:“请问您,叫我有什么事?”
只听她冷冷地丢出一句份量奇特的话:“什么事?你阿公是21种人,——你没资格在这边开会,到那边去受教育!”
我,一个嫁过来两年不到的嫩媳妇,只知道他家是富裕中农,对于他阿爸在旧社会的身世当然一无所知,对她的话心虽绝对服从,但也还想问个究竟。
“想问吗?——他家老子是天主教徒,小道首,21种人!”那人仍然恶声恶气。
听了她的话,我还能说什么?只得小心地护着孩子,按照她的命令,委曲站到那个“入另册”的队伍中去。心里只有一个希望:黑五类就黑五类,可千万不能被拉出去当众挨斗!
也不知过了多久,会散了,我也顾不得天晴下雨,一气跑回家里,再躲到房里把门紧紧拴住,害怕得浑身乱颤。天快黑时,只见突然电光闪闪,又一会,就雷声大作,又顷刻,大雨就铺天盖地下起来。我全身瑟缩着,一条心只希望大雨一直下下去,让老天爷用这种形式,把我母子两个保护起来,免得他们跟着屁股来逮人。就这样,连晚饭都不知去做。
次日,大约是6月20号,天一亮,我就背起孩子去娘家,其实是想借用这个手段,尽快逃避这场灾难。
当我急匆匆走到渡船码头,只见平时平静的小河,浑水大涨,一个个漩涡,夹杂着浮泥和乱草,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怪音,从上游急驰而来,又向着下游呼啸而去。再抬头看看那对门雨中的娘家,心里早就生出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果然不错,一走进娘家,就见枯瘦的老娘一个人坐在房门暗自垂泪,气氛极其沉闷而又凄凉。
我还没静下心来,上屋某婶就惊恐万状地急走下来问我:“仲华,你过河时,看见河湾里有你叔他们的浮尸吗?”
我一听,就像突然遇着了丈八和尚,不但摩不着头脑,就连她刚才说了些什么,也很怀疑起来。
后来,我妈轻声告诉我,说今天早饭后,大队造反派把队里的五类分子全抓了去,有几个被拉到电排处用锄头挂靶和乱棍打死,推到河里去了……
我听完,更如五雷轰顶。心里想:我家土改虽被定为中农成份,可祖父家系官僚地主,更还有我爸和我三个叔叔都在台湾,外公家成份也不好。看来,此地更不是我这母子的避身之所。但为了不让妈妈为我和孩子担忧,我还是有意把自己原就想向她说的遭遇,全然咽了下去。
接着,妈妈又把家里发生的事告诉我。她说这两天,红卫兵接连来抄过几次家,把家里地板、楼板和夹壁全撬了,说是要破四旧,要搜查反动书文。还说,昨天有人暗地报信,说有人要抓我弟弟去五类分子子女处受教育。她希望弟弟借送我的名义到我那边家里躲过这场风险……
这时,我只觉问题已经更为严重,只得把我早天的遭遇合盘向妈妈托出。妈妈一听,立即哭出声来,说:“天呐,这可怎么办?……”
正当我两母女左右为难着,弟弟收工回来了。他听了我俩的述说,就沉着地说:“我还是留在家里,免得节外生枝。”
妈妈听后,想了许久,就对我姐弟两个说:“你弟弟的的想法是对的。你母子两个也就都待在这里罢。”
接着她又教导我姐弟俩,说:“这事怕是下面的人搞起的,我们都小心在意是了。从现在起,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要高人住矮屋,千万不要惹麻烦;要是有人为难你们,我就去抵罪吧……”
从那天起,她每时每刻都提着心,吊着胆,为我们观风,为我们打听动静,站岗放哨。足足瘦了一身肉。
果真如是,过了好些天,孩子的爷爷从对河过来了,说是上级已经下了通知,制止了乱打乱砸乱抢种种歪风。
妈妈听了,才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催着我赶快带着孩子跟着他爷爷回家去,让他爸和她的家人尽快得到必要的安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