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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精彩部分依次连载（六十）
（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 作者 李 石
30 效命杭州湾（1）
翻开亚洲地图或者世界地图，人们就不难发现日本和中国的特殊位置关系。日本军国主义分子从他们的老祖宗开始，就一直在他们的子民中进行所谓“蚕食桑叶”的荒谬宣传，使他们中间那极少数野心勃勃的家伙从小就蒙生起占领朝鲜、霸占中国的邪恶念头。
此时，“淞沪抗战”已爆发一月有余，中国守军刚好从第一道防线撤出，气焰嚣张的日本侵略者企图乘胜追击，以十倍的疯狂向当地的抗日军民进行报复。白天，派出一架又一架飞机向准城镇、乡村、桥梁和交通要道狂轰滥炸，晚上，驱赶那些投敌叛国分子轮番杀人放火、强奸虏掠，江、浙一带的巨富、大亨甚至政府要员，除了中饱私囊，就是敦促家眷和亲友拼命往大后方偷运家私，直搅得沪、宁、杭一带一片惊慌失措，被敌人炸死、杀死的老人和小孩的尸体遍地都是，真是“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奉命前来支援的湘军将士，耳闻目睹此等情景，没有一个不对万恶的日本帝国主义咬牙切齿。他们中有的痛哭流涕，有的成群吞咽血酒、对天盟誓：誓洗湘西奇耻大辱，与日寇血战到底！经过湘西折腾留得性命的李斗，更是别有一番心愿：不雪此恨，誓不生还！
火车一进杭州，李斗就将全连兄弟召到岳飞墓前，说：“有种的，都到这里来合影！”
扩编的8连官兵全都一拥而上。他们胸中都有一腔怒火，这怒火燃烧着对日本侵略者的极端仇恨，也燃烧着对原上司对他们的极端轻蔑。他们都是爹娘养的七尺男儿，他们不能永远背着“该被活埋”和“没有骨气”的耻辱，他们要打前锋，他们要与日本鬼子一决雌雄，要展现他们的威武不屈的英姿和凌驾天地的堂堂正气！
“给照片写句话吧。”摄影师提议。
有人说写“看我们的骨气”，有人要求写“同仇敌忾”，也有人说要写上“血战到底”，最后还是由李斗决定，他在底片上“还我河山”四个苍劲大字下面，再由他题写“还我河山”。他解释说：“兄弟们的心思我不是没有，但那毕竟只是家恨，与这国仇相比是再小不过了；我们既然在这里合影留念，就应该以岳飞将军为榜样，以‘还我河山’为终极目的。”
“那就‘还我河山’吧！”全连官兵呼起了口号，有的直感动得他流下了热泪。
当天晚上，该连宿营在西子湖岸边的岳坟周围，听湖水涌起阵阵涛声，他们心中也涌起阵阵难以平静的波涛：多灾多难的家园啊，我们的祖祖辈辈在这里开天辟地，早夜劳作，在他们的后代子孙还没有完全品尝到他们的劳动成果时，日本人的魔爪就伸了进来，还扬言要永远霸占这块地方，身为中国儿男，畏缩不前已是世界上再也不能与之伦比的奇耻大辱了！
天亮时分，后续部队传来了消息：八路军115师在平型关杀得敌寇片甲不留；阳明堡机场被24岁的陈锡联炸成一片火海；四行仓库524团八百壮士至死固守阵地……这些胜利消息和英勇业迹，使他们倍加兴奋和倍受鼓舞，他们一个个激动得哭了又笑，笑了又哭，他们决心以英雄为榜样，永远向前！
李斗，他当然想的更多，也更深远。小时候，在狮子岭下牧牛，在与成群的放牛娃较量时刻，他往往被推选为一方的“山大王”，他出谋划策，往往使自己一方在艰难困苦中获胜，他也常常因为他的“下属”为他出生入死而获得莫大欣慰。稍后，他入了私塾，每听到先生讲述古代与现代英雄人物为国捐躯的英勇事迹，他都心潮澎湃，尔后，还设身处地地揣摩一番。他特别崇敬的民族英雄是岳飞和史可法，认为他们不仅文武兼备，而且视死如归，有着极强的民族精神。再稍大一点后，他就希望上天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也展示一下他这个头长三个旋涡人们谓之为怪胎者的锋芒。为了这，尽管其条件还不具备，他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原始念头还是时不时在胸中萌动。后来，命运之神与他作对，他的算盘大多拨了空子。投军入伍后，原想已经有了出头之日，谁知一干就是十年有余，除了北伐时，进展稍微顺利，其他时间全都浑浑噩噩，有的事干得还使他痛心疾首。湘西几战，尽管事出有因，但胆识和才干还是没有得到充分的发挥。而今搭帮肖、贺将自己和所俘兄弟全部释放，才得以赢来这块用武之地。父母给了自己这具坚实的躯体，生活给了自己这多方多面的锻炼，这一腔热血不抛在这正义与非正义彻底较量的疆场上，其存在价值也就不言而喻了。想到这里，他的热血一股股奔涌起来了，他的筋骨一处处长劲起来，他的个人荣辱得失，他的家庭兴衰毁誉，全被对异族疯狂蹂躏自己同胞所激发的仇恨所代替，他抱定决心，此次驰援沪、宁、杭之战斗，一定要打出水平，一定要和他的分500多名湖南兄弟为三湘父老争取光荣。
第二天早晨，他起得很早，当他正组织兄弟们擦洗枪械时，一行从上海方面溃退下来的部队来到了他们的驻地前。
“妈的巴子，你们是在这里挡路，还是故意在老子面前耍威风！”听口音，他们多是广东人。看样子已经溃不成军。
“为什么出口就伤人？——你知道你老子是来干什么的？”值星排长刘铁汉也不示弱。
“你老子在前方卖命，用得你龟孙子来教训！”那广东佬更盛气凌人，两边兄弟差点都摆开决斗阵势。
“慢——！”李斗见状，立即走上前来。
那广东佬见李斗气势不凡，也就走过来与他打招呼。然后，轻蔑地说：“凭你们这点人这个装备还敢去打日本人？——要能那样。你老兄我也不会退下来了哟！”
听了对方的话，李斗觉得自己和兄弟们的自尊心遭到了很大的贬损，他不想再和这种人“磨”下去了，但他立即又想，人家总还与日本人交过手，即便是落蓅而逃也该有几分教训，听听他的话还是有好处的。
交谈中，李斗得知对方是88师下属的一名营长，叫陈培国，广东韶关人，“8•13”曾率领全营与日本人面对面地干了一场，当时全营上下都决定守土到底，但到了27日凌晨4点左右，上级突然传来命令，叫他们猛烈反攻一阵立即撤往所谓“马奇诺防线”，谁知这么一撤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一个多月里，下雨时间又多，全师将士除了苦苦淋雨，还挨日本飞机的轰炸和扫射，整个部队的运输、供给和编制都被搅得一塌糊涂，最后连师长孙元良也不知去向。那陈营长讲到这里，除了泪流满面，还满脸沮丧。尔后，他像是自我总结又像是对朋友劝告，说：“老弟，这仗是没什么打场了！”
李斗听后，沉默一阵，然后似有所悟地问：“日本鬼子不是在那里杀人放火无所不为么？”
陈营长一声长叹以后，就向李斗择要讲述起来——
“9•13”当我军刚刚撤出第一道防线，日军就从闸北攻占爱国女校。万恶的日本鬼子将还没来得及撤离的教员和学生全部围住，然后逐一轮奸，致使一百余名师生当场毙命。稍作反抗的师生，被疯狂轮奸以后，还有意割去乳房，捅破阴门。有个刚满14的女学生，被六七名日本士兵轮奸，到她完全停止呼吸了，还有一名日本“兽兵”扑上去奸尸……
10月1日，日军向罗店方面进攻，受到中国守军的坚决抵抗，法西斯分子就派飞机施放毒瓦斯，毒气所到之处，人畜无一幸存。眼看一群又一群中国士兵和老百姓倒在地下，他们却哈哈大笑，说什么低劣的支那人，就该绝代换种……
大场被日军占领后，他们将数以千计的中国俘虏和中国民工，全部用汽车拉到黄浦江边，先成排地推进水里，然后用机枪扫射，把整条黄浦江都染红了……
平时将所俘排长以上的军官抓去领队修战壕，逼着他们向他们的部下开枪，稍不如意，或者割掉生殖器，或者剁掉手脚，挖去眼睛、鼻孔，让他们慢慢去死……
南京路上有人张贴“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标语，被他们查获，万恶的法西斯分子将他挂上电杆，然后惨无人道地砍去他的双手，剖开他的肚皮，再后牵来洋狗一口一口地咬着吞食。有的鬼子还从周围赶来一些老百姓观看，说谁要宣传打倒他们，就以他为样板……
更使人难以接受的是凡抗日家属都要被他们掳去，轻则拳打脚踢，重则开肠破肚，连上了年纪的老人和未成年的孩子都不能幸免。还听说有个抗日干部的小女孩，就被他们杀掉，然后剖开煮着吃了。那些张牙舞爪的日本官兵，在吞咽了那小女孩的皮肉后，竟说：“不到中国来，是难得吃到这样的美食的！”
听着陈营长一件件骇人听闻的叙述，李斗周边一个个官兵悲愤异常，李斗的心更是难受，他的牙龈咬得生疼了，她的握着枪柄的手僵硬了！此时此刻，他什么话也不能说出，什么行动也无法表示，只觉胸中那团烈火正向外面喷射。
“如此惨烈，你们为什么还一个劲往后撤退？”刘铁汉不禁责备起那人来。
那陈营长察觉对方似乎谴责自己和自己的部下，不觉显出几分难堪，好一会儿，他才吃吃地说：“你老弟只知第一不知第二，这是上峰的命令，违抗军令是要枪毙的！”
“枪毙一两个是小事。要成排成连地被处死。”站在陈营长身后的卫兵用广东话补充。
“孙元良这小子不是帮日本人的忙了？”排长高顺之不禁反问那位卫兵。
“何止孙元良，连他汪主席和蒋某人也在倒行逆施。”陈营长插上话来，“所以我说这仗是没什么打场了。不信，一两天内，就有成团成师的大部队从前线退下来。”
“你们广东人怕死，看我们湖南的！”几个旁听的湘军战士扯开嗓门吼了起来。
“但愿如此！”陈营长说着与李斗握手，然后带着他的卫兵扬长而去。
大约是委员长前段在舆论界吹过牛，说自己要在“马奇诺防线”教训一下日本人；或许是刘建绪们不是他蒋某人的嫡系，蒋某人要借日本人之手消灭他们，在孙元良等大部队往后溃退时刻，62师余部却接到“火速赶往金山卫集结待命”的命令。
这金山卫从杭州去尚有300余里，除了一小部分先去布防的连队能乘汽车，其余的全要步行。时令已是夏历9月，杭州湾海面刮上来的海风已经有些冷人，但集结于这里的三湘子弟并不顾及，他们只希望快点赶往前线与敌人拼杀，出了久久憋在胸中的“鸟气”。
李斗赶了一段路后，觉得速度太慢，就斗胆向团长请求：“8连兄弟斗志旺盛，愿意打前锋，请师部用汽车率先运到目的地。”
这团长宁乡人念过几年书，比较了解李斗的脾性，加上他也想让他这位曾在湘西剿共中出过“丑”的连长露一下头角，也极力替他说话。
“既是请战，就决不允许无所作为！”师长郑重其事地加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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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18 20:3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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