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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女人的丁四五(《沉重的岁月》再节选一)
李 石
是的,他确实是当年在他四阿叔家帮长工的丁四五,大头,方脸,大块头,秋收时节经常将两担毛谷和做一担挑起,还曾经用一只拳头将一头大黄牯斗得倒退。
他是丁村人,从小就没了爹娘,八九岁时就给别人放牛,十四五岁就出来帮工,到得李方庆家时已是二十多几了。
那年月,他年轻力壮,尽管白天黑夜不停地替东家干重活脏活,晚上还一个人躺在床上想女人。当然,他每天生活在东家屋里,出门进门都可以与女人们打照面,甚至和她们说话,交接物件,但只是说话,只是交接物件,根本谈不上亲热,谈不上有另外一层意思,何况那压根儿是别人的女人,稍有不慎被别人丈夫撞见,除了名声坏了还有可能被打断手脚,或是干脆丢大河喂鱼。那是他从心底里不想干或者不敢干的事。可是不知为什么,当他一个人躺在那黑漆漆的长工屋里的硬板床上时,又不知不觉地想起了那种生活来,无论怎么克制,也不生半点效果。时间长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女人产生了许多兴趣,比如说,只要听见女人说话,他都认为很美;只要看见女人走路,他都认为很耐看。从那别着发夹的头,到那丰厚的脊背,到那左右扭动的腰,尤其到那来回滚动鼓胀得浑圆的臀部,简直令他浑身不自在。他多么希望自己能有这么一个女人啊,哪怕脸上全是麻子或者五官不甚周正。可是上天就是这么不公平,人家有钱有势的,如花似玉的占着不止十个八个,可他呢,正年轻力壮,竟连个瞎眼跛脚的也要不上,唉!上天既然不公平,为什么也叫我丁四五来到这个世上?要是你存心处罚我,又何必叫我变个男的?成个女人不就少了这份麻烦?如今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有着那种不愿想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的邪念的男人!他也曾想过,从今以后自己一定要努力劳动,要省着花钱,到积攒了一定的数量的钱财时,选心肠好的也找上一个,到那时不仅可以“窝”个像样的小家庭,晚上与她亲热亲热,免得自己一个人这样胡思乱想。这样想着,他觉得天似乎高了,地也似乎宽了。他很想在工余时间,编织些草鞋、斗笠、花篮什么的,然后把它们卖成现钱,把到手的钞票一张张地积攒在粗布荷包里,一天、一天扳着指头计算,哪年哪月可以娶到一个哪怕别人见了都笑话的女人。然而,当年的算盘子儿哪里由他拨动?两年,三年,四年过去了,不是手上的铜板、钞票掉价了,就是东家凭这个那个道理扣发了他的工钱,他总想寻个机会壮着胆子,找那平时阴着脸的东家去讨,但那平时总支使他多干些活的“四阿叔”,不是说自己近些日子不空,就是叫他一百二十个放心,到时候绝不会少他一个子儿。他实在是无可奈何了,只将怨恨积聚在心里,或者对着那狭窄的天井长叹。
后来,他已明显地看透了,这辈子要娶个女人已经是完全没有指望了,就干脆将对女人的期望变成暂时享受的行动,比如,当女人从他身边走过的时,他便会贪婪地看个够;在女人刚坐过的木凳或石墩上,他就立马歪过屁股去坐定,觉得那样坐着就与那女人浑圆的大屁股挨过边,做到了既不伤了别人的名声,又占了她的不少的便宜,就是包青天再世来审判,自己也是一清二白的。
再后来,他的这种行动又升了几级,直寻找机遇躲藏在男女隔墙的男厕所里去听女人小解。认为那男女厕所隔着墙,有人似乎心迹不轨,早在那墙隙处想打个小洞偷看那厢风景,对他来说无非也只是听听,享受一瞬那生平以来从未体验过的好声音。然而,他的这项最低的心愿也被他的东家发现而制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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