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精彩部分依次连载（三十九）

李浩然

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精彩部分依次连载（三十九）
                  （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     作者 李  石         
                   19  自卫队与“自危队”（3）
赵大头这老东西，是怎样跟胡玉蓉勾搭上的呢？
按往常习惯，这位赵氏第一号人物，总是把钱财当性命使的。用他自己的话说，谁若平白无故从他的钱柜里或粮仓中要走一分钱或者一粒米，就简直是从他身上抽他的筋，锯他的肋骨。他的六亲九眷都形容他的聚财态度是：“拿起进，呵呵笑；拿起出，做鬼叫。”正因为这样，从民国１４年到这日本鬼子打上来了的这年，已经积累了几大水缸银元和上千石稻谷。他觉得这些积蓄还很不足够，还远不能与县内一些头号大户相比较。他每年甚至每月都巴望附近这家那家突然大祸临头，或者像民国１４年那样的大旱重演，这样，他就可以凭借自己的积蓄，狮子滚雪球似的越滚越粗，以致世上那些有钱有势的头面人物都来向他俯首称臣。然而，时局的运转并不遵循这位土财主所朝思暮想、苦心圈定的规律，在县内甚至乡内、保内第一号财东的宝座没坐上时，头顶上的黄发就不断退让，以致昔日的茂密的“柴山”差点成了“荒山秃岭”；下巴上的白须不断扩张势力范围，迫使他几天不剃，就变成模样丑陋的“丑八怪”。再对镜照一下那双田螺眼，除了瞳孔黯淡无光，还在下面增添一对大肉泡，就是他那近年来越来越看不上眼的邓六妹，都经常臭骂他人见人嫌。他不得不调整自己的思路：５０多年过去了，作为男人，除了几十年厮守着这个矮胖、人称“女灶王”的邓六妹外，并未对任何其他女人有过热乎，这是多么地蚀本啊！可是，可是自己这丑模样又能被什么有姿色的女人看得上呢？思来想去，他觉得自己有钱，“有钱可使鬼推磨”，自己花上那几张大纸币或者“袁大头”，只要相准了人，撒上一小把，不就可以大功告成么？
一天上午，他的膝盖骨被磕去一点皮，听人说撒点香灰就会漫漫好起来的，于是，他一个人来到白云庵，找到了那枯瘦如柴的老和尚。老和尚说他已经行动不便，叫胡玉蓉出来服侍。胡玉蓉虽穿老尼姑装，胸部与臀部还是很丰满的。她这一出不打紧，却将这位多年被赵公元帅俘获的土财主的欲火，全部勾燎起来。只见他大嘴猛开，双颊立马拧成两只大桃核，半天才傻乎乎地说出：“我是来向师父讨点香灰的。”
“真的么？胡玉蓉扭动曲线甚丰的身躯，然后弯腰在神龛下的香缸里抓上一把纸钱灰，羞涩地递到赵大头的大手中，轻轻地说：“菩萨保佑，阿弥陀佛！”
赵大头看得有些发呆，竟将她抓纸灰的纤手紧紧拿住，随即涎水直流，浑身燥热。
“赵施主……”她羞红着脸背过身去，表示无可奈何。
就在第二天下大雨时刻，他披蓑戴笠扮作看山塘的农人潜入庵内避雨，然后排出几块银元。她的黑眼睛突然见到了白银子，心头痒痒的，于是也就顺水推舟。
“明日里去捉住他！”听得起劲的何传金突然插入话来。
   果不其然，何传铁派人只跟踪了半天，就将他们捉住了。他要的是钱，自然只将这位土财主一个人逮到了庙山中队部。
“非常时期不响应政府号召，却花钱去勾引庵堂尼姑，你是吃枪子还是交罚金？”何传铁坐在庙山昔日他堂兄坐的交椅上直言不讳。
“照理，我应该交罚金，可是——”赵大头将到了嘴边的话突然打住。
“可是什么！”何传铁接着话头将手枪猛地往桌面一砸，腾地站起来厉声喝问，“难道你‘吊打头’的脑袋我的枪子打不进去？”
赵大头虽知自己理亏，但他并不害怕，他心里想：你这昔日连裤带都穷得无钱购买的家伙，想在我面前逞能？我捏个虱婆都能将你撑死！况且，我家老三还是个县参议员，到县上奏上一本，不逮你去蹲班房才是怪事呢！他见厢房里有人正在煮菜，立即车转笨重的身躯，抓住两条业已炖熟的鸡腿，就狼吞虎咽起来。
“将蒋米贵带上来，让他也见识见识！”有几分黔驴技穷的何传铁，只得换上一筹。
蒋米贵是毛竹湾村的赤贫户，生下地来就为自家人三餐吃饭的大米犯愁，他父母就将他命名为“米贵”，后来勉强娶了满儿媳，两口子靠挑脚卖零养着全家老少，恨不得自家米桶里的米一升能当两升用，要应付这半夜三更杀出的自卫队的摊派，自然没了头绪，加上此人心直口快，见了自己想不通的事就好当面说些风凉话，而且往往弄得别人哭笑不得，却不料这次遇上这个何传铁，被关在庙山的厢房里，除了老婆白天送上那碗野菜做的饭食，又是蚊叮虫咬，又是悔恨交加，只两天工夫就俨然成了另一个男人，好在他还比较年轻，身子骨也还硬朗，叫他出来还能自己走路。
“上老虎凳！”何传铁当着赵大头喝令。
随即，一只当年保公所自制的老虎凳被抬到了大堂，几条大汉一阵忙乱将面色憔悴的蒋米贵抬了上去。蒋米贵也不哼声，还以为躺上去会更舒服。
“让赵大人也看着。”何传铁站在一边冷笑着。
“哎哟啊——！”当脚上的砖头码到蒋米贵实在难以忍受时，蒋米贵凄厉地叫了起来。
“再加！”何传铁得意地笑了，“看是他的‘米贵’还是我的‘铁贵’！”
“哎哟——！我的娘……”蒋米贵再也吃不消了，屎尿和着汗水一齐往地上抛撒。最后，他耷拉着脑袋，不知是否还有气息，被人抬走了。
“人说杀鸡可以教训猴子，不知赵大人愿当猴子还是愿意当鸡？”何传铁问赵大头。
“何必呢 ！”中队附深知立在身边的赵大头已经发懵，趁机给他一个台阶下，将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后来听人说，赵大头交出了400块“袁大头”，然后才被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