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江玛咖“神话”破灭 大面积换种土豆引新忧

曾婷

封面新闻-华西都市报记者 刁明康 丽江摄影报道

　　“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院”实实在在地落幕了！

　　2017年雨季到来之前，丽江玉龙县黄山镇、太安乡两个“中国最适合种植玛咖”的乡镇，今年已鲜有农户再种。

　　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的土豆。

　　然而，在玛咖上多则亏四五十万元，少则亏五六万元的农户看来，换种土豆并没有给他们带来新希望，相反还引发又一轮担忧：

　　太安乡一位种植户给封面新闻-华西都市报记者算了一笔账：全乡有至少2000户人种植土豆，按照每户30亩面积计算，每亩土地收获3000斤土豆，一年将收获1800万斤。如此多的土豆，卖给谁呢？

　　而黄山镇一位去年换种土豆的农户，至今尚有1万余斤土豆没卖出去。

　　对于这个问题，目前，农户们尚无解。

　　玛咖神话破灭 有农民的房都赔进去了

　　4月6日，天气晴朗。

　　从丽江城区出发，拐几个弯后开始爬坡，27公里外的山顶便是玉龙县太安乡。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玛咖，这个风景别致的乡镇实在鲜为人知。它走进世人的眼里，是因为2899米的海拔和常年日照充足、雨量充沛的生态环境。它和黄山镇一道，被誉为“中国最适合种植玛咖”的两个乡镇。

　　玛咖原产于南美，十字花科植物。

　　没有人知道在中国第一个炒作它的人是谁，只是随着时间寻迹，知道它于2002年在丽江试种成功，2011年被卫生部宣布为新资源食品。

　　这之后，有关它的传说开始在民间散开，诸如“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院”、“秘鲁人参”、“植物伟哥”、“荷尔蒙发动机”等广告语也开始在市场上广为流传，玛咖逐渐被人为地披上一层神秘而又昂贵的面纱。

　　“当时，电视上四处都是玛咖的广告。”太安乡吾竹比村村民和万礼清楚地记得，2012年时，村里只有一两户人试种玛咖，面积不过几分地，2013年玛咖价格陡然看涨，玛咖鲜果每斤卖到160元，但种植户也就几十家，总面积不过几百亩。

　　“看到他们发了财，我们特别眼红，心里不是滋味。”和万礼告诉封面新闻-华西都市报记者，2013年，丽江玉龙县黄山镇、太安乡种植玛咖的农户也不多，产量也很低，但随着各种广告的宣传，“保健和药效”（科学证明，玛咖并无药效，玛咖的真实功效是调节激素平衡）超高的黑玛咖干果甚至被卖到1万元一斤，有些农户尚不待玛咖成熟便收获卖了鲜果。

　　在丽江城区开出租车的师傅和根华告诉封面新闻-华西都市报记者，2014年，他停开了一个月出租车，租了一辆面包从村里收玛咖拉到城里，转卖给外地老板，几十公里路程，一次就能赚2000多元，一个月下来，赚了接近3万元。

　　看着玛咖行情如此之好，2014年、2015年，村里的每家每户都决定种植玛咖。

　　《昆明日报》曾报道玛咖惊人的发展速度：2009年丽江种植玛咖的面积约为2000亩，而2014年之后，种植面积就超过了70000亩。

　　吾竹比村民和万高告诉封面新闻记者，太安乡2000多户农户，2015年几乎80%都种上了玛咖。此时市场上的玛咖苗已经从最初的150元每盆，卖到了七八百元每盆，黑玛咖种子卖到了2万元一斤，品质稍差的黄玛卡种子也卖到了5000元一斤。

　　就是这样，大家仍然趋之若鹜，每户人家都把自己所有的土地投到了种玛咖上。还有不少从四川、青海、贵州、浙江等地来的老板，几百上千亩地租用土地种植。

　　据丽江市生物资源开发创新办公室统计，2015年，丽江玛卡产业基地突破14万亩，超出年度计划面积8万亩，约6万亩玛卡鲜果需要额外收购，市场供需矛盾突出。

　　一瞬间，玛咖干果从平均600元每斤掉到了几元每斤，鲜果从160元每斤降到1元每斤，很多人干脆不收了，“请不起工人，卖的玛咖还不够工人工资”。

　　这一年，和万礼和女儿一道，拿出准备在城里买房的40万元，种了80亩玛咖，结果只回本不到2万元。

　　“吾竹比村300多户人种玛咖，每家都亏了，多的亏四五十万，最少的也亏五六万。”和万礼说。

　　土地需五年时间恢复 大面积换种土豆引新忧

　　随着种植玛咖亏钱一同发生的，还有土地肥力的改变。

　　公开资料显示，玛咖种植条件极为苛刻，它对土壤肥力的需求很大，通常要种一休三，土壤营养元素贫瘠地区，甚至要休耕七年才能再次种植。国内不少媒体也曾报道，玛咖种植需要土壤肥沃、无任何工业和人群污染，玛咖对环境污染非常敏感。

　　但是在太安乡和黄山镇，农户们拥有的土地有限，2014年种植玛咖之后，没有其他土地可轮换，2015年继续使用。

　　这，让在玛咖上亏了钱的农户们再次“受伤”。

　　吾竹比村民和万勋告诉封面新闻-华西都市报记者，2015年，他种植了30亩玛咖，每亩投资约为5000元，总投资15万左右，结果最后连一半成本都没有收回来。

　　2016年，他改种了土豆，但由于玛咖把土里的肥力全部吸收完，这一年的土豆，原计划每亩收获3000斤的，结果平均每亩的收获不到2400斤。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种植玛咖不能打农药，也不能使用其他的催涨肥料，所以土地一下变得特别瘦，虫子也特别多。”和万勋说，这一年收获的土豆大多皮色难看，还布满了虫眼，“根本就卖不出价钱”。

　　但是，别无他法，由于太安乡和黄山镇都地处海拔接近3000米的地方，村民们告诉记者，这样的环境，造成了无法种植玉米、水稻等农作物的局面，只能种土豆和油菜。

　　于是，2017年春季，冰雪融化后，种植土豆又成了当地村民唯一增收的办法。

　　封面新闻-华西都市报记者看到，太安乡道路两侧广袤的土地上，已经大量种上了土豆，一些下地早的种子，胚芽已冒出地面，部分迟种的村民，也利用拖拉机紧急翻地、耕种，并撒上农家肥。

　　和万勋告诉封面新闻-华西都市报记者，今年，太安乡2000多户农户，除了六七百亩海拔低的水稻田外，其余80%的旱地都种上了土豆。

　　“每家人都有三四十亩土地，按照每户种植30亩土地的面积计算，每亩土地收获3000斤土豆，一年将收获1800万斤。这么多的土豆，我们卖给谁呢？”

　　这才是村民们种植玛咖之后，引发的新一轮担忧。

　　而隔壁黄山镇南溪村，同样因为大面积种植玛咖并亏了钱的农户，也开始把土地改为种植土豆，但销量却成了新问题。

　　南溪村村民和学武告诉封面新闻-华西都市报记者，去年，他把种植玛咖的20亩土地换成了种植土豆，国庆节之后收获，到现在5个月时间过去了，还有1万多斤土豆没有卖出去。“今年状况更难，前景更不好，村里面200多户人都种土豆了，以后土豆更不好卖”。他说。

　　而在玉龙县农业局主办的农业信息网上，记者注意到，目前，“求购信息”一栏上并未有求购土豆的信息。在“农业生产”一栏上，也仅在去年11月24日刊发过一条题为《马铃薯新品种“丽薯10号”连片示范受欢迎》的消息，内容为：近日，在玉龙县农业局的扶持下，黄山镇农业综合服务中心组织从太安乡调运了“丽薯10号”薯种3000公斤，该批薯种将用于南溪村委会旦前村民小组连片示范30亩。“丽薯10号”为丽江市农科所选育的马铃薯新品种，本次引进的是一代种，薯形椭圆，淡黄皮白肉，芽眼少、浅，该品种植株抗晚疫病，深受马铃薯种植户的喜爱。旦前村农户对此次连片示范种植热情很高，希望通过示范改良种植多年的退化品种，促进当地马铃薯产业发展。

　　其余信息，则未提到今年玉龙县土豆预计总产量和销售计划等信息。

　　和万勋告诉封面新闻记者，玉龙县有一家马铃薯专业合作社，是玉龙县县政府、县农业局、玉龙县太安乡等扶持发展的示范合作组织，村民们的部分土豆可以卖给该组织，但如此大的面积种植，合作社能否消化是个大问题。4月7日，记者尝试联系该组织负责人了解情况，但并未联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