蝈背背山（长篇纪实小说）十二

一叶小舟

    蝈背背山（长篇纪实小说）
    作者：一叶小舟/生命的石眼
               （12）
    清晨，红彤彤的太阳在鸡鸣狗吠声中站上山岗，透如少女手中纱巾的雾气、在晨曦中渐渐淡去，阳光下简陋古朴的小山村，在满目翠绿的山峦中显得沉静悠远。

老武靠坐在牛棚前，他已经坐了整整一个晚上，整个脸焦黄得如枯死的庄稼地，布满血丝的眼睛茫然而空洞。

当学校来信说初秋有几天没上课了，而他疯了一样问遍了所有能认识初秋的人，最后确认初秋已经踏上开往深圳的火车时，他就这样坐在牛棚前，不说一句话。老洁也只能是默默地流泪。没人动的饭菜被老洁倒进了猪槽。为了肥猪出栏能多卖点好价钱，最近老洁常常给猪煮点稀饭。

老武透过水牛的眼神散乱而绝望，肥肥的水牛懒懒地叫了两声，闻了闻面前的青草，转过头去，主人的情绪似乎影响到它，青草的美味没有勾起水牛的食欲。从老武坐在牛棚前，它更也没怎么动过面前的食物。

水牛的叫声让老武回过神来。他看着水牛面前没动过的青草，一股怒火腾地在老武胸腔里汹涌澎胀，肺一刹那扩张开，他喘着粗气，跳起来，一把抓住牛鼻孔，另只手抓起青草，乘水牛张开嘴挣扎时，塞进牛的喉咙：“金冬不听话，不来信，初秋不听话，不读书，你也择食，不吃草，这样的嫩草，你都不吃。我偏要叫你吃，我偏要叫你吃。”想着有类风湿病的老洁用已经畸形的手，艰难地割草的情景，老武更是气愤，他更是用力地将草尽量地塞进水牛的喉咙里面。水牛疯狂地跳起来，拼命地挣扎着。老武怕伤着自己，一下跳开。拿起栓门的木棍，一指水牛：“不吃打死你。”

他拿着木棍来到猪圈面前，却看到食槽里白白的米饭，却也是没怎么动，那怒火更是燃得老武面前一片金光，耳朵脑子里全是轰鸣声，他抡起木棍劈头盖脸地向猪打去：“你也不吃，你饭都不吃，我们将你向宝贝一样伺候，你这起瘟的禽兽，起瘟的禽兽。”两棍下去，猪惨叫着，挣扎着倒了下去。

老洁听到响动，跑出来时，猪已经倒在地上，抽搐着，眼见是不能活的了。老洁大哭：“它是畜牲，畜牲又听不懂人话呀，你打死它了，天啊，怎么办啊，天啊，我天天像伺候仙人一样啊，这下完了，完了。”

“这起瘟的畜牲死了也好，白白的米饭都不吃，糟踏粮食，它比我们六几年吃大锅饭吃得好吧，七几年自然灾害，我们还差点饿死，那有这白白的米饭吃。它就是欠打。”老武眼红得更像要滴下血来，嘴巴倒是犟着，木棍却从他的手里滑落。

老洁突然止住了哭泣，她想起要找兽医生。

当经过牛棚时，直直躺在地上的水牛，让老洁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走了进去，一拉牛绳，水牛却一动不动，她用脚一踢，也没反应，她整个人像一下跌进冰川，她抖颤得牙齿“咯咯”地响，发麻的嘴唇哆嗦着：“老老老武，牛牛······。”

老武一下蹿了进去，用手推，用脚踢，见水牛一动也不动，老武一下跌坐在地上，像个漏气的皮球。空了，焉了。

“找兽医生，找兽医生，”老洁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找神医，也无用了，老武啊，你看，你刚好将草塞到牛的喉咙，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活活窒息死了。猪也是一棍打在头上，形成颅内出血。”兽医生摇着头，这个老武的性子太火爆了，兽医生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将自己的家畜打死的，这个可是农村人的全部经济来源啊，没有人不全力以赴的：“老武啊，你的猪牛都很饱的呀，当然是不吃的了，那有你这样强迫喂食的呀。”

阳光的金辉染不亮老武灰暗的脸孔，老洁满脸的皱纹变成了水沟。

兽医生看着可怜的两口子：“你们可以马上将猪牛处理了，拿去卖，还能卖些钱，又不是生病死的。”

同村的人帮着将猪牛肉背到集市。

“豁扁刀，你这是不是瘟猪肉哦。”围拢来的人看着猪牛肉的颜色怀疑地问。老武的绰号还真是出名了。

“不是的，真的不是，”老武暗黑的脸拉得老长。

“你放心地买嘛，是好肉。”同村的人帮腔。

“这颜色真的不好，再说，豁扁刀自己都吃瘟猪肉，莫不是又将瘟猪肉弄来卖哟。”想买肉的人还是怀疑。

同村的人只好将实情说出来：“所以血没法放，肉看上去红红的。”

猪牛肉比别人底了一半的价格卖掉，而老武的又一经典故事变成笑话在金望乡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