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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精彩部分依次连载（一四六）
（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 作者 李 石
58 无需困惑的困惑（1）
李斗在经受所谓“私藏枪枝”事风波以后，也就更加安分守己了。他购买了一头小黄牛，准备和妻子耕种政府分给的几亩田土，遵纪守法，做一个地地道道的盛世农民，或者还开办一所私塾让妻子教几个学生。他心里想，40几年来，苦也吃了，牢也坐了，兵也当了，官也做了，荣华富贵要说享受也曾尝过滋味，如今，他曾长时间服务的政权已经彻底崩溃，带着身上留下的七处枪伤和刀伤，没有愧对祖先和国家民族，也就心满意足了。当然，他是一个军人，也可算是个小知识分子，当他的某一行为受到良心谴责或者某一肯定和需要时，他仍想到，他还可以建功立业，自己是从旧社会特别是从旧军队里过来的人，在新政府的领道下，他的的思想还需要彻底改造，只有这样不断改造，不断为人民为新政府做好事实事，哪怕没人知晓，才能叫他内心平衡，才可内心无愧。
比如不久前，上级要求各村农户捐献材料修筑防敌特空降观察哨所时，他就主动要求把自己住房开了裂的照墙连同屋檐的砖瓦和木材全部捐献出去，龙驰湘知情后，坚决不同意，他就苦口婆心地做她的工作，说：“与其这家拆东墙那家拆西墙，不如就让拆了我们一家的。”还说：“这是战备需要，我们都是‘革大’回来的，要是没有了这个国还何以家为？”
又比如前不久，乡里派他带领几个旧制军政人去邻乡帮助区政府处理一处突发的霍乱疾病疫，因为他奋勇当先奋不顾身，差点被传染上了，龙驰湘知情后一气跑到乡政府去质问乡干部：“这不是存心要我家的人都传染上吗？”待她回来后，他却轻轻松松笑着说：“我当过团长，连日本鬼子都怕我，小小的霍乱有什么大不了的？”龙驰湘还为这事还要他和家人都隔离。他又幽默地对她说：“我接触这病号多了，还会产生一种特有的免疫力，说不定还能长命百岁呢！”
同村的几个老相好闻知他的这些言语和行动，都说他不愧是个老苦出身、老官长，一言一行都高瞻远瞩，比一般人想得周到，看得长远。
他听了，除了得到安慰和鼓舞，还津津乐道地告诫大家：“大家都唱‘人民政府爱人民’，我还要加句‘人民政府人民爱’。”
可是，随着时间的演进，他和他的家人所遇到的几件事，就有点令他不得其解，甚至困惑起来——
那是这年3月的一天早上，龙驰湘就要生产了。他突然接到乡政府派人送来一纸通知，说有3千斤稻谷筹集在台盘坞下的唐孟壑老家，指定他尽快邀集7、8两村的全部改造对象，自带工具去挑运军粮。并明确规定了每人的具体任务，还必须在当天下午前7点以前，全部挑到井头圩火车站的指定车皮验收。
通知一角，还特地标着“十万火急”四个大字。
这时，抗美援朝战争正在紧张进行，“兵马未到粮草先行”的这一古训，在部队干过20多年的他，不仅深知要义，更有着多次切身体会。他想，朝鲜战场上中朝军队正在浴血苦战，那里的将士多么急需军粮，作为一个中国公民，特别作为一个从革命大学回来的军人，别说是送粮，就是把自己搭上去，也应毫不犹豫，它与自家女人生小孩两事相比，孰轻孰重，怎能可以同日而语？他再也不顾手中正为妻子做着的事，决定马上告知有关人员，立即行动。
这时，龙驰湘已经躺在床上了，身上的孩子似乎已在腹中轻缓蠕动了。他知道她不多久就会发生阵痛，再不多久孩子就要从她的腹中坠下。这种时候，她是很需要他在场的，比如将她从床上扶下来，让她蹲在床沿下，让她用双手抓住床架，让孩子顺利地沿着她的两胯滑落到铺着稻草褥上！他还记得，她龙驰湘不久前就曾因为他被押送到区上受了刺激而堕过一次胎，要是没有他在身边，若有闪失，那后果就不难设想！说实在话，此时此刻，他是很需要留在她的身边的，哪怕就只在身边给作个伴，说几句鼓励或者壮胆的话，也是求之不得的天大幸事和好事！
可是，事就这么不凑巧，就在这时，乡长和乡队长来了！
那个肩扛大刀的乡队长，一见着他，就泰山压顶地指令他：“必须马上出发，风雨无阻！”。
他听了，不无犹豫地告诉他：“我家驰湘就要生产了。”
乡长一听，不觉皱起了双眉，只见她向乡队长轻声问道：“可以换个人带队吗？”
“你为什么早不报告？”乡队长表面似乎故作无奈，嘴里却说，“这军粮可不是其他小事，出了差错就要军法论处的！”
女乡长也觉事关重大，不得不无可奈何地顺从乡队长的意见，说：“你还是去吧，家里的事就让我作个安排吧。”
何队长听了，也加上一句，说：“这是军令，我也没有办法，相信你会摆得清它们的位置。”
乡长的话，使他受到不小鼓舞，他想：此等时刻必须小我服从大我。再说，家里不是还有母亲和弟媳吗？”
“还有个赵大头没出发呢！”有人简捷的告知他。
何石松听了，也就接过话来：“他还没满六十嘛，那必须是要去的！——你就派人去催催他；否则，少了一个劳力，就更难以完成任务了！”
事到这个关头，他就只得亲自前去。
“我有病。我才不去呢！”这个赵大头，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这上面有你的大名和任务呢！”他只得实话实说。
“我日他的娘。他就毙了我吊打头，我也不去！”赵大头气愤地摇动他的已经瘦削下来了的五短身躯，差点把那满口的唾沫星子，全喷到他的脸上和身上。
“那为什么呢？”他不得不紧紧追问。
还未消去胸中怨忿和仇恨的赵大头差点跳将起来，似乎要把他当成不共戴天的仇人，横蛮地说：“什么也不为！现在你就叫他们来杀了我，我也不去！”
“你敢与人民政府对抗？”他也知道他田螺眼年纪大，身体不好，但见他那反动气焰也确实叫他不满，因而也有点按捺不住胸中的火气，“你敢不去？——狗日的，我要有枪，我就立马毙了你！” | 
发表于 2012-4-17 18:0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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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19 10:19: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