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仲 华 随 笔 连 载（29）

李浩然

唐 仲 华 随 笔 连 载（29）

                        

唐仲华，女，湖南东安人，1945年5月生，中共党员，中师文化，小学高级教师，担任过两届县政协委员、县侨联委员和地（市）侨联代表，种过田，当过群师，曾先后32次被评为乡、县、（地）市先进工作者，被誉为“妈妈老师”和“常胜将军”。她自学成才，能歌善舞，生活经验丰富，在互联网上发表报道、小说、诗歌和散文多篇，很受读者欢迎。下面决定断续地转发她的多篇随笔，希望读者欢迎并给予批评指正。  李浩然2011-09-02于长沙

                     

           二十九   我帮村里人写书信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文化很落后，一个生产队里，没几个识字写信的男人；女人嘛，就更加凤毛麟角。

一天，一个叫凎叔人的儿子从部队寄回了一封信，老两口就像接到了皇帝圣旨一般，高兴得满村子请人代念。可他俩连跑了六七户人家，都没人敢给他俩老通读。

凎叔两老都五十好几了，是老贫农出身，平时连自己的姓名都写不上。他们的儿子，从文化革命开始进小学，一直读到社办高中毕业，后来参军了，三个人当然都皆大欢喜。

我家阿公是个老好人，见他老两口急若热锅里的蚂蚁，就对他们说：“看我家儿媳妇能不能给你们读一读？”

老两口一听，就急忙忙地车进我家大门来。说：“我儿搭帮党读了高中，又到部队学了文化，写回的这信，他们都读不进；我想，你一定是能行的……”

我接过信来，就先看那信封。见不但字迹了草，缺胳膊断手，还有好些个既错又别，根本无法辨认。如，把“收”写成“牧”，把“寄”写成“奇” 把“邮”的两部分位置写反……我就明白了那几家人不给他两个读信的原因。

果然不错，当我把信笺抽出一看，那东倒西歪的字，没几个字写得对；句子吗，几乎没一句是通顺的，还夹杂着不少本地土话。但为了尊重对方，我只得默不声张。在仔细看了几遍后，才根据整个信的大意，自编自造给两老念了一遍。

老两口听了很高兴，一走出我家大门，就向别的人大夸特夸起我来，说：“我儿子读了高中，又到部队学了文化，写回来的信很多人都读不下，只有仲华读过古书才读通了。”

我听了，就像儿子看着了娘屁股——好坏都不能说。

不多久，老老两口又匆匆返回来，请求我说：“我们看，这村里就只你能帮这个忙了。请你一好不如再好，还帮我写封回信去，也让他小子放个心。”

我见他俩心诚，也就答应下来。按照他们的要求，把她两老的心里话都原原本本写上去，比如，“你的信写得深，只有仲华读了古书的人才读通了。”又比如，“我两个吃得做得，没得病，不得死，你要放一百二十个心。”还比如，“你要听话些，不要见了女仔就打野眼。”等等。

当我写完念完之后，两老又都很高兴，说：“我儿子读了高中，又到部队学了文化，写回来的信很多人都读不下，只有仲华你读过古书才读通了。”最后，好赖要送我四个大鸡蛋，说读信写信都要动脑筋的。

其后，老头子一见人就说：“我儿读了高中，到部队又学了文化，写回的信，只有仲华读过古书才读通了。”

我听了，就劝告他说：“老凎伯，这话你老以后就不要说了。多不好意思的！”

他却一个劲地说：“要说要说，能干人怎么不让人知道？”

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只是哭笑不得。

过了不久，族上有个妹子收到一个男朋友的恋爱信，要我给她代写回信。我见实在不能拒绝，也就答应下来。

我想，她是那么日想夜想要嫁给他，对他爱得那么深，那么不肯放弃，就尽拣好的话写，如：“我一看见你，全身就都要融化。”“我想起你，就像黑夜见到了光明。”最后，还写上“你像白云那么崇高，你像月亮那么皎洁，你像泉水那么纯净，你像羊羔一样温柔，你还像小鸟那样依人”等等，等等。

实际上，有的话根本就应该是男的对女的说的。我家事尽忙，还要出集体工，加上本就读书不多，也管不了那么多，统统搬上去，让他们乐了还乐。

后来，听说那男友收到她的回信后，很快就跑了过来，说什么他村上的人看了那回信，都说他找的对象书读得很好，不亚于一个文学家。

不久，她就和他谈成了。当她过门时，那族妹子特意给我送来了一大包喜糖和一串大粽子。

我儿子吃着那些又香又甜的东西，也学着我的话说：“信好写，糖好甜。妈妈是个大混帐！”

从那以后，全村没文化的人家，要写信了就都来找我，我也勉为其难，成了村里写信的大忙人，老公老太老子儿子丈夫妻子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等个个角色都充当。

许多年以后，有人还戏说我当年不趁机开个“书信公司”。真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