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仲 华 随 笔 连 载(24)
唐仲华,女,湖南东安人,1945年5月生,中共党员,中师文化,小学高级教师,担任过两届县政协委员、县侨联委员和地(市)侨联代表,种过田,当过群师,曾先后32次被评为乡、县、(地)市先进工作者,被誉为“妈妈老师”和“常胜将军”。她自学成才,能歌善舞,生活经验丰富,在互联网上发表报道、小说、诗歌和散文多篇,很受读者欢迎。下面决定断续地转发她的多篇随笔,希望读者欢迎并给予批评指正。 李浩然2011-09-02于长沙
二十四 人们都为我的境遇叹息
自从我的那条“资本主义道路”被强行堵断以后,我和我的三个孩子,每年都要面临吃近千分的“空数粮”。为了完成生产队年初给我派定的工分任务,我只得常常咬着牙根,强硬地学着哑巴吃黄莲!
这时,我还三十不到,但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又“名不符实”的“人民公社社员”了。政治上的歧视,分配上的偏见,劳动技能的生疏,家务的繁忙,生活的艰苦,还有婚姻上的不如意,对于今后还想出去为社会做点我读书时多曾想过要做力所能及的事,也就越来越心灰意冷了。至于生产队里许多明显是有心卡我的不合理事,也不想更不敢大胆说出。为了少吃“空数粮”和支撑我的那个所谓“家”,我不得不将所有的家务事,安排或早或晚或吃饭或睡觉时间去做。阿公年岁大,男人弱不禁风,孩子年纪小,挑水,打柴,洗衣,做饭,扫地,缝补,衲鞋,种自留地,来往应酬,样样事都要靠我这样一个弱女子的一双手到。夏天赤日炎炎,冬日滴水成冰,从年头到年尾,很少歇息片刻。特别是“双抢”时节,有许多中午,没吃饭就外出挖地,就上山靶叶。家事多,时间紧,每到地里或山上,就快手快脚做,生怕出工迟到要扣工分还挨批。说句实在话,有许多天的中饭,我都没来得及吃就跟它“久违”了。
一天中午,太阳很毒,我匆匆走到后山,一眼看见一棵大树上翘着一根大枯枝,心里好不高兴,就一个猛跳将它扮住,谁知随着“啪”的一声脆响,一窝大野蜂就“嗡”的一声全部向我拥来,叮的叮,咬的咬,一瞬间,就把我满头满脸蜇伤,我只得仓惶逃命。回到家里,直疼得皮青脸肿眼合缝,连路都看不清。但为了挣工分,队长叫出工,我还得照样去。
几个大婶一看见,就都劝我莫出工了,说:“你这个样子还出工,不要命了?——那野蜂有剧毒的,要伤人命的呀!”
我听了,很想哭,但又不得不想,这大忙季节,一天可抵两天工,我能养病吗?也就违心地说:“没关系,过些天总会好的。”事实上,这场蜂毒就一直拖了我四五天。
又一天中午,我看见一株绿树下落了一层厚厚的松针和枯叶,心里想,这里不会再有野蜂了吧?我耙呀耙,不一会,就靶了小半担。谁知回到家里,全身就大发痒;又一会,脸又肿了,眼睛又眯了缝,满身都是红疙瘩,比死还难受。
邻居说:“那是一株野漆树。你定是逗着野漆了!”
随即就叫人用人奶涂,用淘米水擦,用樟树叶熬水洗,用土办法治。阿公还说:“你全身都中毒了。奶水再不能给孩子吃,小心她也中毒……”
家里没得钱,劳动任务紧,既没看医生,更舍不得在家闲会儿。几天里,孩子饿的哇哇叫,我也咬着牙根去挣工分。
母亲闻讯赶来看我,见我已经瘦得不像个人样子,擦干泪后,特意要侄儿拿杆大秤来称我:一米六零的高个子,连衣连裤竟然只有92斤重,比瘦猴还瘦猴!
就在这年五月底的一天,妇女们一块搞中耕,歇息时,一位大婶就跟大伙说:“都来吧,叫仲华弯下腰,你们都来看看她。”
我没懂得她的用意,一边细声细气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好好的有什么看头?”一边弯下腰去让她们从后面来看我。
这时,只听一人说:“你们都来看——她又苦又累,瘦得连屁股都冒尖了!”
紧接着,又一个人问我:“你这么瘦,你男人还喜欢你吗?还和你睡觉吗?”我能说什么呢?只责怪她们太低级。
接着又有人发起议论来,说:“听说,女人有个滚圆滚圆的屁股,男人才喜欢呢!”
又一个说:“女人也一样,都喜欢有强健身体的大男人嘛!。”
接着就有人给我开玩笑了,问我:“仲华,你那男人瘦起那鬼样子,你也喜欢他吗?——你可能连男人也不想了!”
我知道她们说的都是实情,但我只得说:“不喜欢?——三个孩子怎么来的?”
那个大婶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竟然说:“你这么聪明,又长得好,小他十来岁,嫁给他这么受苦又受累;要是反手抓个或者另外嫁个肯定比他强得多!——跟他,离了吧!”……
此时此地,次情此景,我用什么好话去回答她们呢?只好说:“三个孩儿都这么小,我怎么忍得心?”说完,两行苦涩的泪水也就泉涌而下。
说句实在话,那些年,我实在太苦太累太受气,太让人同情,太让人议论,也难怪许多与我有关无关的好心人,都在为我的境遇而自觉或不自觉地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