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仲 华 随 笔 连 载(21)
唐仲华,女,湖南东安人,1945年5月生,中共党员,中师文化,小学高级教师,担任过两届县政协委员、县侨联委员和地(市)侨联代表,种过田,当过群师,曾先后32次被评为乡、县、(地)市先进工作者,被誉为“妈妈老师”和“常胜将军”。她自学成才,能歌善舞,生活经验丰富,在互联网上发表报道、小说、诗歌和散文多篇,很受读者欢迎。下面决定断续地转发她的多篇随笔,希望读者欢迎并给予批评指正。 李浩然2011-09-02于长沙
二十一 那年,我搞“资本主义”
1972年,二十几岁的我,已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天天出集体工,每年也只能挣到接近两千分,除去要划400分赡养老阿公,人平就不到400分了。
那年月,我所在的生产队也和别的队一样,年底决算,每个劳动日(即10个工分)价值仅只3毛钱;至于各户人平基本口粮,在该户完成年初预订工分任务后,才能分到300斤稻谷,其余的都要按所得工分多少分配;完不成年初预订工分的家庭,除了没钱没物,还要按规定倒扣基本口粮,叫做“吃空数”。我户嘛,因为吃得多了,也就成了“吃空数”的“老缘家”。
乡下人说,“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饿的久了,我就想:在队里做工分,见多分少,不如起早摸黑种点自留地。
这年冬天,我就选定阿公原就分在山边的五厘自留地,除了把它翻挖过来,还向四周做了些小“扩张”,大约也就有了两三分。
决心定下,我就先在地边刨地皮,割乱草,扒落叶,烧了一大堆火土灰,然后又将家里的火炉灰挑去和它拌合好,决定全部种小麦。
人勤地不懒。不多久,麦苗出土了;开春后,苗儿满行了。我喜在眉头乐在心,锄它一遍,把厕所的大小便和阳沟里的污水掺和浇上一次。春风一吹,麦苗绿了。不几天,长高了。又不几天,拔节了,抽穗了!到得春插前再去看,麦秆儿支支粗壮,麦籽儿粒粒饱满,好一派丰收在望的大好景象!
这年,生产队只分我20斤,我自己却收了60多斤。小麦可以兑换稻谷,可以磨粉和调面,麦秆还可以卖钱。心里想着,这条路子走对了。
有了这个甜头,我的劲头当然也就更足了,收了小麦,我就准备在地里插红薯。
老农说,“红薯不要多的肥,只求一捧大的灰。”意思就是,把地舞弄好,多放些火土灰就有好收成。
我听了,收了集体工,就是没吃饭少睡觉,也到地里下功夫,铲地,积肥,烧土灰,看准天气,就插苗。反正土灰一大堆,每兜一大捧。累点算什么,只要肚子饱,哪怕汗水淋。
不几天,薯苗长叶了。又几天,薯叶铺地了。我把它锄一遍,再上一次肥。一个月以后,那薯藤又粗又壮了。又一个月,满地都是薯藤了!叫人看去,像是谁在这地面上铺了一床大绿厚毯。再一个月,有的薯兜就开坼顶土了,大个的还露出土面来。红红的,鼓鼓的,叫人看了,晚上都要做美梦。
九月一到,我就挖薯了。好大一个啊!大的单个就有四五斤,最差的一兜也有两斤多。
待我挖完回头一看,地里摆满了薯,地边堆满了藤。阿公带着小孙子帮我择,两个兄弟也来帮我挑。运回到家里,没伤着藏薯窖,连藤的扎把挂屋梁,其余的堆屋角。猪吃藤叶人吃薯,真是自己动了手,丰衣又足食。人不饿肚精神好,猪有吃来膘也肥。形势一大好,人更来精神。
到了第二年夏荒时节,别家人饿肚子,我家既红薯饱肚子,端午还能吃面条。老的嗬嗬笑,小的笑嗬嗬。
可是,好景不长久,这事被人发现了。
一天,队长有心走到我家里,这里一看,那里一瞄,然后冷不丁的问我家老阿公说:“你家粪便和家肥都哪去了?”
老阿公只得巧辩着说:“她的孩子人都小,大小便都上不了厕所。阳沟也……”
队长是个精灵鬼,觉得这事不好向社员们交待,就阴沉脸说:“你儿媳妇太聪明,聪明得成了资本主义。把心思都用到自留地里了……”
有的社员知情后也就在一边烧阴火,说:“人家读了书的女人不聪明?——大家都喝南瓜汤,她家老少吃面条。”
有的人还说:“我们累死一年就只百把块,她家男人一月就有三十多。”
第二年,队里就做出了新规定:由我供养阿公的400工分队里不给谷;我的工分要照队里同等劳力第二本手册计,达不指标照旧“吃空数”。
就这样,我的“资本主义路”一夜之间就被全挖断。我久久构想“丰衣足食”的“有吃阶级”,又被拉回到只能出集体工的“缺吃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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