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精彩部分依次连载（二十二）

李浩然

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精彩部分依次连载（二十二）
                  （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     作者 李  石
              12   圈套与反圈套（2）

一天上午，正下着毛毛雨，李升正帮银姑婆家烧石灰，当他正从如山的柴堆上推下一捆茅柴时，枪响了，子弹从他的头顶上飞过，发出刺耳的尖叫。
“抓壮丁的来了！”有人大喊。
大约上苍有眼，那没眼睛的子弹并未击中李升。他逃跑了！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何传金愤怒地拍着桌子，将那只“龙角”高高地扬起。
中午时分，他亲自带领三个荷枪实弹的保丁，来到了李升家。其中一个就是当年拐骗石良的齐天赐。
“你们，总还是跑不了吧！”“独角虫”的这次到来，已经完全撕下了昔日那套假面具，连说话都是硬板板的。
“在你何保长面前，我们都是笼中的鸡。”升良理了一下较为散乱的头发，冷冷回答。
“乡长有令，捉不住你当家的，这保丁就住在你们家里了。”何保长自知不是这女人的对手，就采取了这种以人制人的办法。
看看夜色已浓，李升仍然没回。
“今天我们几个，就在你家打住了！”三个保丁见女主人一身好模样，就喜滋滋地说。
“那就听便吧。”升良也冷冷地回答。
“老太太，你们不能将李升找回来，你们老少要受苦的！”一保丁想从周氏身上打破缺口。
“你们派了枪都没逮住他，我们这孤儿寡母能有什么办法？”周氏想起一家子人东逃西散，心中很是烦恼。她平时也曾听说，这公差的若是叫住在谁家里，不但要吃要喝，还要负担公差费。
“看你们婆媳倒还挺能干，总还让我们不饿肚子吧！”眼看就要天黑，一保丁提出要在她们家里吃晚饭。另一保丁好似受到了启发，也就站了起来，准备走向鸡埘抓鸡。
“你想干什么？”周氏见了，大声地责问。
“你个老太婆，这么多的鸡也应该宰一只两只待待客人嘛。”一矮个子油里油气地站在一边，把话说得酸溜溜的。
“我叫你老实点！”周氏已经生气了。
“我们为什么要老实？——要是能把你儿子叫回来，我们马上就走，谁个稀罕你这老太婆！”那矮保丁已经死皮赖脸起来。他的眼睛早盯在升良身上。
殊不知他已经把话讲错，将“老太婆的鸡”说成“老太婆”。
周氏正在气头上，一听这话，就新仇旧恨一块往上身奔涌，她转身奔到房间，抓起那只搁在尿桶里的尿箪，就向那油嘴头上磕去。
说时迟，那时快，那矮保丁的肩胛早就挨了一箪，其他三个正等着饱餐的家伙自知理亏，都没命似的逃到了保公所。
“将老太婆抓来！”何保长一听他们的保丁报告，就跳将起来，“敢抗拒执法，污辱公职人员，简直无法无天！”
“她已经是快60岁老人；要抓就抓我去！”升良奋勇地挺身而出。
     重新派来的两个保丁，听升良一说，已是求之不得，就连夜将她带到了保公所。
    升良本是一个刚强女人，没想到为丈夫和婆婆事被突然关进这破屋里，难免有些鼻子发酸。
此时此刻，她想到的事太多了！李升究竟逃到什么地方了？他是否被枪子打中了？三个孩子此时此刻怎个发落？婆婆能想什么办法将还吮奶的小卓带好？自己来做人质，究竟要“质”到什么时候……还记得自己在娘家做闺女时，想了许多将来要做的事，甚至希望有朝一日能凭拼命劳动富有起来，可万万没想到，曾几何时，30岁未到，就被无缘无故地牵扯进这无头无尾的祸端里！这世界许多人，年轻时大约都曾异想天开过，可是命运之神就是不给他们开绿灯，他们才一个个老老实实、听天由命；那许多许多上了年岁的人之所以活得一步三叹，大约也都因为这命运之神始终在作祟吧！
屋外的古树上似有猫头鹰在争食，不断传来厉鬼一般的尖叫。也许白天太热，现在快要下雨了吧……果然，雨点已打在瓦背上，沙啦沙啦的，过道上的桐油灯苗，摇摇晃晃，投射的黑影，幽灵似的拥出拥进，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大门外边虽有保丁站岗，可这屋内的房里究竟住了些什么人，她无法知道。
“咕咚！”那边墙下似乎传来一重物落地的声响。“莫不是老鼠绊倒了什么砖头？”她警觉一阵后，这么自言自语。
“啊！是人——！”明显听到了男人喘气的声音，“你是谁？”她警惕地问道。
不知是女性本性趋使，还是她２０多年艰难曲折生活的提示，她立即从地铺上轻轻爬起，又轻轻地拐到身后的暗角，还轻轻操起那支撑门的木棒，屏声敛气地看那进来人的行动。待那黑影饿狼般地向她刚躺过的地铺扑去的一刹那，她用全身的力气，顺手就是“乒”的一棒！
“可能死了！……”好一会儿以后，她惊恐地自言自语。因为凭她的感觉，那被击中的肯定是那人的后脑勺——也许这时正流着脑髓呢！她这样想着，也由不得害怕起来。
好在这时正下着雨，这声音早被雨声给掩盖了。她再也站不稳了，颤惊惊地在那黑旮旯里不住地抖索！
又过了好一阵，她还听不出什么动静，就摸索着走近那庙祝住的房间，将原委向庙祝讲了一遍。庙祝点来油灯一照，然后轻轻地说：“许是还有点气。”
“老人家，这该怎么办？”她毕竟还是害怕。
“自作自受！”老庙祝不禁愤愤然地骂了起来。
雨还在下着，屋檐水嘀哒嘀哒。她紧紧地倚在那老庙祝的黑棺材边，不断地颤栗着，一种新的不祥预感，又重重地袭击着她……

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