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 书 趣 事（生活写真）

李浩然

卖 书 趣 事（生活写真）     李石

1996年下期，我退休了，身体尚好，几十年都劳动，呆着不习惯，加上孩子读书正缺钱，就决定和老伴每天第六节课后在校内摆个小书摊。

说干就干，自己动手做了两只木撑架和一块木门板，将自己从书店选购回来的书摆放到树荫下的过道旁，让学生来选购。

真是万事开头难。当了大半辈子教书匠，早就被任命为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和校文学社总辅导员的我，要立马转换角色去做这小买卖，总觉得脸面涩涩的。再说，原就在讲坛上把世上那些大文人大作家讲得如何如何视金钱如粪土，现在要凭这等劳动来赚取学生的那点“差价”，心里更过意不去。但是，道具已经准备好了，书也买回来了，不做，能行吗？于是，就想着法子劝老伴打前站。

老伴少年时候读过民办初中，后在人民公社种田当社员，改革开放后带着三个小孩跟我住到学校，领导知道她饭菜煮得好，服务热情，给予“重用”，安排在学校教工小食堂做厨工。我退休了，她也只能“夫唱妇随”，我叫她每天下午去看那小书摊，她当然也只好“照章办事”。

从1997年上期到2004年下期，我俩除了照常在校内设点，还曾把书挑到邻近的中学出卖，如石期市中学，大江口中学，狮子铺中学，荷池中学和邻县的黄田铺中学、珠山中学，等等。

第一个月过去了，当我把做这营生收支总账一结，除了两个人付出了若干辛苦，还倒赔284元！

“你生就个教书命，——哪是做生意的料？人累得个半死，还净赔两三百元，差点是你一个月的工资！”老伴知情后，不但满腹牢骚，而且决定不再去做这“背时倒灶”的事了。

我说：“邓副主席早就教导我们把经济搞活，还教我们摸着石头过河，况且，这如今全国很多知识分子都下海了。这赔了的钱就算在我身上！”

她原就很纯朴，对赚钱事要求本就不高，想了想我对于亏本原因的分析，也就决定再出来试试。

第二个月过完后一结算，虽然没抬价，除去有关开销，不但填补上了第一个月的亏空，还净挣了84元。

“好家伙，还是继续干吧！”我终于把她这个最可靠的助手稳住了。

1998年上期的一天上午，天气晴朗，我俩把书挑到了黄田铺中学去摆地摊。这是一所离我们二十华里的完全中学，也是当年当了了长沙市委书记的秦光荣同志的母校。我觉得这学校出了名人，一定会有不少学生买书看，兴致很高。可整个上午和午休，围着看书的学生多，而实际购买的几乎为零。老伴见状，特别懊丧，提议快走，免得他们把书翻坏。

“一本书都没卖出去，还要赔来回的乘车费——我再也不上当了！”闹得两人没心思，中午都让肚子唱上“空城计”。

回到家里，我找到了原因：那是该校学生多数读通学，中午回家了；不多的几个住校学生，都不曾想到这里会有人来卖书，身上没得钱……

2000年上期某天，我把一担书挑到一百里外的珠山中学。刚摆好摊子，有个男生就问我：“你卖这些书你自己读过么？”我说，“绝大多数都读过。”

他见我的穿着和农民并无二致，不很相信，就真的要我说说高中语文课文的名篇和它们作者姓名，我就说：“就让我背诵几个名篇吧。”

这时，四周已聚集了许多人，有学生也有老师。于是我就当着大家的面，先背诵了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后来还背诵了贾谊的《过秦论》。

这下子可轰动了，不一会，就卖出了好几大本。临走时，有几个学生还送我到校门外，约我以后再瞅晴天去……

就在这年秋天，我带了几十张从长沙进回的历史挂图，决定到文化相应后进的高峰中学去试探市场。

高峰是个山区，我从没去过，有七八十里路远，那条小山路，每天来回只有一趟班车。当我好不容易到达那里时，学校已经放了秋收假。在原教过的易华玉同学家里吃了中饭，见天色还早，又听有货车往三中开，我就告别他们上了那辆旧卡车。

说也凑巧，那车早就退役了，刚开出四五里路，就彻底瘫痪了。

“我的天哪！这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你们可在车里过夜，我这六十开外的老头该怎么办？！”

大约天无绝人之路，正在我左右为难时候，一辆破旧卡车就从山沟里开出来，我像见了救星，说了些好话就爬了上去。司机说，“我不去三中，只开到狮子铺。”我说，“狮子铺也好，我就在那里呆一晚吧。”

夜色渐渐加深，到达狮子铺，天已经全黑下来了。我想：今天肯定不能赶回家去，老伴牵挂是小事，车费住宿费又要赔了。

当我从车上跳下来时，竟有人认出了我。原来那人就是那司机的的老婆。真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随！两口子好赖要留我住一夜，我说她师母还在盼我回呢。他俩见实在拗不过我，就用那辆车给我送回到家里，还捎给我一袋子那里的特产——柑橘。

2002年下期某天，有个在高三复读的学生知道我除了卖书，还兼了几家报社的编辑，为好些同学发了稿件，特地交来一首诗，说是费了很大力气，要我一定不要误了他的好事。我打开一看，就轻率地笑着说：“你这大作我已经背得了。”

他的脸色一下子红了起来，可他仍然不相信我的能耐。我只好将它从头到尾背了一遍，然后告诉他：“这首词题目叫《霜天晓角》，作者叫范大成。他听后把稿子要了回去。从那以后，学校里再也没有谁敢向我投抄袭稿了。

2015年，我和老伴已在长沙住了十四个年头，而且已经出了五本书。老伴见无事可做，每晚就提着我写的书到小区外的夜市出售。有天晚上，竟将两张50元票子当10元找与了买书人，回来后也没去计较。到了第三天晚上，待她再去卖书时，那多得了80元的中年人，竟带着妻子将多得的钱退还给她，说当时他也未认真查看就放进了衣袋里，请我们原谅。

如今，20个年头已经过去，每想起这段生活的酸甜苦辣来，也还很有趣味。（2017-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