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海

微言网编辑部

       东海岸的海是绿的，有时灰绿，有时黛绿。我经常从甘榜景万岸，沿着实乞纳河道边的公园连道走到东海岸公园去看海，看父母们带着一群孩子在沙滩上嬉戏，看榄仁树的黄叶落得满地都是，一波一波的海浪抚平了沙滩后又悄悄地退了下去。看着海时偶尔会想，如果海平面上升，这里会变回填海工程以前的海边吗？应该是回不去了，大海如果越过东海岸公园，海浪面对的是一座座的组屋，不再是以前的椰子树了。我没有看过填海前的海岸，1978年搬到如切，开始经常去东海岸公园时，马林百列已经建满组屋，东海岸公园也植满了绿树。但是我在旧照片里看过那个曾经伫立着吃风楼和许多椰子树的东海岸。

1966年新加坡把勿洛丘陵挖出来的泥土填成了马林百列，有一天，大海会不会要我们把这一片借来的土地还回去？虽然海岸保护机构已经对这高危区的海岸线展开研究，寻找最贴近大自然的解决方案，但是在南极目睹了一大片冰雪崩落海里，在北极圈内的斯瓦尔巴（Svalbard）群岛惊觉一大片广阔的海冰可以在一夜之间就被融化后，心里总是忧心着冰雪的融化，海平面上升的实际速度会不会比估计的还快？快得在落实解决方案前，沙滩、绿地就开始被吞噬？《巴黎协定》和《格拉斯哥气候公约》点燃了减少碳排放，控制气温上升的希望，但是这些努力能控制住人类的私欲和贪婪吗？有多少位坐在空调办公室里的决策者会真的在乎冰雪融化的速度？11年前在格陵兰的库鲁苏克角（Kulusuk）看到一根用来测量雪深的铁杆插在光秃秃的土地上，当地向导对我说，他小时候，整支杆曾经被大雪覆盖，不过，那情景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再发生了……

那天的天空很灰，在如切和马林百列的路口，大牌74座旁，父亲用一种恍惚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喧嚣，微笑着对我说，以前，这里是海。我与父亲相处的时间不多，没有记得多少他说过的话，但是我记得他说的这句，这里是海。他是否想起了年轻时这里长满椰子树的海边，想起在这里聊天、游泳和吹海风的日子？我那天没问，现在，想问也没有机会了。最近走过大牌74座时，想顺便越过马路去看看少年时每天经过的老树，却发现路边绿地的老树都不见了，记忆中老树的位置被挖成很大的坑洞，用来建地铁站和地下商场，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和噪音，我想起了父亲对我说，这里是海的眼神，只是当时已惘然……

作者： 李一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