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成桥“旧说”质疑及其他(杂文)

李浩然

独成桥“旧说”质疑及其他(杂文)         李浩然



在我们中国，有许多古老的物质文化或非物质文化，因为没有具体记载或者记载不详，被人越传越讹，以致把白传黒，把好说坏，把明明白白的良苦用心说成一文不值的鸡毛蒜皮甚至男盗女娼。“独成桥‘旧说’”就是典型一例。

“独成桥”，是一座大型石砌拱桥，横卧在东安石期市镇解放路和民主路两条大街间的茶乡河上，原就是东安原县城和永州原府治（今零陵区府）行人陆路往来的必经要道。桥长58米，宽5米余，拱高7.23米。河中之两支桥脚，每支仅一米厚薄。全桥都由大块青石錾制而成，光滑厚实，美观大方。三个大拱，形状相似，大小一致，彼此勾连；桥面两侧护栏，坚实厚重，高矮适度；东西桥头，阶级平整，往来方便。全桥运用的是我国古代沿袭的无浆砌石之重力修建原理。有专家说，它在中国桥梁设计和建造史上，许多方面都可独领风骚。

大桥自建成至今，业经五百多年。抗战以前，上面还建有店铺，生意火红，市面繁荣。1944年夏天，日本侵略者的飞机（一说美国飞机）对它连投两颗重磅炸弹，一颗爆炸于其桥脚附近，一颗命中它的中拱上缘一侧，有几块拱石和七成护栏被炸塌，其余都完好无损。1951年经该镇黄崗中先生首倡修复，虽然不比以前完美，但仍能担当两岸成千上万人车过往。1973年，石峰公路通车后，当局为了省钱省力，更让它承担该条公路的重要组成部分，三十多年里，无论白天黑夜，也无论客车、货车，都从它上面隆隆碾过，桥的整体，都完好无损（现已明令禁止机动车辆通过），即使是今天，站到桥下认真看去，仍觉它拱面光滑，气势恢宏，牢不可破。

据（光绪年版）《东安县志》记载，该桥建成于明朝初年，系当年东安富户唐十万（唐太贞）独资修建而成，人们都习惯地叫它“独成桥”。至于当年唐十万为什么要修建这座与他家相距百十里大石拱桥？它的修建经过原就是怎样？大约是没有文字记载，时间一久，也就众说纷纭；更有好事者胡编乱凑，以致后来的许多人也就以讹传讹。

如果打开电脑，我们就可以读到近年新修的《东安县志》上一段权威文字和有关它的某些文章。它们都说：当年东安有个唐十万，钱多得可以“左脚踏金，右脚踏银”。某日清早，他到永州府里去告状，要过这个渡口，那摆渡老人老扎得要命，把船泊在对岸，迟迟不肯划过来，耽误了他的行程，以致两人争吵起来，唐十万生了大气，发誓要一个人出资在这里独建一座大拱桥，用以打破那摆渡老人的饭碗。云云。

只要读者稍稍开动脑筋，就会发觉这种“赌气打烂饭碗”的说法，根本经不起推敲，甚至实属胡编乱造！

首先，它与当年史实不符。明朝初年，无论是明太祖或其后的明成祖、明仁宗、明宣宗、明英宗当政，正值开国盛世，老百姓大都安居乐业，生产力和各种生产、特别是商品生产得到相当发展，“宇内富庶，赋人赢美……府县仓廪蓄积甚丰。”（《中国通史》冯克诚、田晓娜主编936页）社会物质财富和商品交往也因此而不断丰富起来，甚至已经萌生了初期的资本主义经济。要不，他唐十万也就不可能积累如此厚重财富。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他唐十万还需亲自去到府治打什么官司？请一个或几个能干之辈代去不行么？就算是他真的去府治打过所谓“官司”，这唐大人的行动，起码也会惊动县衙和府尹，而当年的县衙或府尹就会将这件大事记上一笔呀！可怪就怪在当年和其后的《东安县志》或《永州府志》都没有这类文字记载；这一所谓唐十万去府治打官司之说，不就是空穴来风么？

其次，它与当地实际不符。据笔者和诸多好事者多方考证，在这大桥修成之前，此处小河的真正渡口，是设在该桥上游两百米远近一个河湾处（当年古渡码头至今仍依稀可见）。茶乡河水原就不大，水面也不宽阔，这个古渡口两岸也只十米远近，那摆渡老人当天即使再挨时间，也不至于让唐十万生出要“打烂他的饭碗”那大脾气？更有不少老人听他们的老前辈说，此桥处原就有过浮桥，人来人往，十分方便。既是这样，他唐十万当年为什么偏要选上过那渡船舍其主而求其次？

其三，它与人的常情不符。当年在这个地方也可能出现过像上文所说的那种“赌气打烂饭碗”的争论，但人们又都可以想象：能积聚如此厚重钱财（要说今天，起码上百亿元人民币），又有着如此举动的唐十万先生，就只有下定这个决心要和一个摆渡老者斗气的胸怀么？再试想：在当年，修路架桥，造福于人，本就是好事大事一件，而能主动独资（就算筹资吧）修建如是规模的大石拱桥，让世人个个景仰都来不及，怎么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渡工耿耿于怀？

我想，稍有头脑的人（就算三岁小孩），对这种所谓“赌气打饭碗而修桥”的说法，都不会相信！

好就好在这座大石拱桥当今不但健在，完好如旧，而且其附近还住着许多过来人的无数后人，人们只有采用他们中间某些有识之士的说法，才能真正还原于历史的真实，才能令人口信心服，也才能让无数像唐十万一样做好事、造福于后代子孙不留姓名乐善好施的张十万李十万们不再蒙受尘垢！

有人说，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此处之所以长时间一个劲流传“唐十万赌气要打船工饭碗而修桥”这个说法，当然也是有它一定或者说复杂的原因的。

一种可能是，当地某些达官贵人因为对唐十万的这举动不满，认定他在露富，或者认定他灭了他们的威风，抑或是唐十万在修建这座大桥时或其后损害了他们的某些实际利益，或者使他们的声誉受到了影响，他们就抓住这件事，小题大做，在不明真相的人群中借题发挥，“他唐十万有什么能耐？也只配和一个摆渡老人斗气！”

另一个可能，是那位当年不积极为其摆渡其后再也不需摆渡了的艄公，生活确实无着，又接受了该地某个大人物的某些好处，而又迟迟老死于唐十万之后，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有意在人群中散布唐十万当年如何要打他的饭碗的说法，以致“三人成虎”了。

当然，更为主要的也是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唐十万原本就不愿留下姓名，不做表面文章，不做文字记载，学武则天立无字碑好坏让人评说一招。

总之，“赌气要打渡口艄公饭碗而修桥”这种说法，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成立的！

除此而外，我们还可从以下几个旧的说法为上文观点求得佐证。

如，“多人反复寻找‘锁口石’说”。原来流传下来的故事都说，大桥要合龙时，工匠花了很长时间和很大力气都没找到适当的“锁口石”，叫工匠錾了许多块，不是大了就是小了；后有人发觉工地每天有100个人做工而只有99人开餐，就说这工匠当中有一位是“神仙”，最后由他指点才在那打草鞋的老头那里将那块合适的石头要到。

又如，“桥的内拱上安有‘斩龙剑’说”。这茶乡河发源于零陵东湘桥，那时那些地方多是洪荒之地，春夏多发大水，人们不解，以为那些地方潜藏妖魔鬼怪。而独成桥修成以后，茶乡河虽多发大水，可这桥却仍然岿然不动，那是“斩龙剑”斩了恶龙起了大作用。

再如，“踩到桥肚‘肚脐’发财说”。说凡从桥上走过的人要是无意踩到桥“肚脐”就可发意外之财。桥“肚脐”安在什么地方？是咋个样子？自古至今，谁也没有见过。

还有什么“桥重‘煞气’说”。说该桥东西两端的正前方，都不宜住人家；要不，就要大祸临头，绝根倒户。等等。

试想：之所以流传如此不堪一击的说法，不都是在有心贬低唐十万独资修建这座偌大石拱桥的能耐和作用么？——“你唐事万逞什么能？要不本地神仙赐石、安斩龙剑、造‘肚脐’，你还要叫人绝根倒户呢！”

记得有人说：历史有时就像一个被打扮的小姑娘。古有文武兼备的曹孟德一直被说得很丑、很坏，近有“我为人民鼓与呼”的彭大元帅被莫名其妙地扣上“反党集团大头目”的帽子，不也是很典型的实例么？

无独有偶。就在去年年初，有人把早就有了定论的“湘江源”生硬地搬到湖南蓝山县内，省内某家大报派人到那里照相、录音，搞大型庆祝活动，还立了“湘江源”的大石碑，说是国务院批准了。省内知名学者李振华知情后，把他的《创新不能和历史过不去》的短文发到“新华网”，水利部门派人到蓝山一看，竟见那所谓“新湘江源”在九月底就断了流！该报老总才知道自己被人糊弄了！

传说终归是传说，不一定是真事。我想，我们每个活着的人，在遇到自己通不过的问题时，最好要三思而行再思可以。今天，我说了我对这些事的看法，不一定都能被人通过，但我坚决允许过后的人来批评我这位过后人。（2015-01-10.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