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精彩部分依次连载（二二九）

李浩然

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精彩部分依次连载（二二九）

                                （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 作者 李  石  

80  不寻常的成行（1）10-

     

    1955年下期寒假前，L农校突然传出了一条令许多人吃惊的大新闻——

    李坚的处女作，《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在《中国青年报》文艺副刊上发表了！

“真没想到，我这一亩三分地倒飞出了金凤凰！”班主任邓老师放下他读完的原文，走出房门，不由得大声向他周围的人群，由衷地夸耀。

“这是L的奇迹！”更有那教他们班数学的蒋老师也接着推波助浪。

  邓老师却坚定地表示：“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无论如何，我都要投他的赞成票。”

“你这要动摇学生的专业思想！”蒋科长立即把脸拉下来，来了个突然的晴转阴。

“我的事我作主！”邓老师也不给他的老同学和上级留面子了。

“这是明目张胆篡改学校的办学宗旨！”更有几个不大露面的人听了邓老师的话，就给他压来一顶大帽子。

“我才不信那个邪呢！”在邓老师得知这话是出于杨世诚之口时，他便更加不顾外界压力，反而更加坚定了他支持他的学生的信心。

一天晚上，李坚找到邓老师，试探性地对邓老师说：“邓老师，您可不要因为我而得罪那权高位重的人。”

“不必为我担忧，这事就这样定了。”邓老师果断地说。

诚然，他李坚的内心也是持这种主张的。说句大实话，为了这么一天，他是付出了许多艰辛和许多代价的。

为了准确把握他那篇文章的主题，他在初中毕业前，就先后拜读了毛主席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和《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特别是极认真地拜读了李准的《不能走那条路》，刘绍棠的《青枝绿叶》和王以平的《乡村大路》。为了啃完这些作品，他忍受着三伏的闷热和隆冬的严寒，当别人烤火，逛街，或者沤在被窝里或者歇在树下谈天说地的时候，他总是一边不停地或擦拭身上的热汗，或驱赶那狠毒的蚊蝇或冷冻，又一边往那些书和文章的“死牛角尖”里钻。他手上没有词书，对那些似懂非懂的字词句段，除了向同学向老师请教，还要到图书馆借阅有关资料。那管图书馆的唐棣老师，虽然对他的打搅没发表过多“非议”，但一旦见他又来麻烦还是皱过不少眉头的。特别是有时他还将正看着那借来图书精彩句段时，授课老师就来上课了，把那几位教专业课的老师得罪不轻。

为了把文中所塑造的人物写活，他从初中毕业回到家里以后，就抓住每个机会设身处地去体验村上许多大伯大叔和那众多人物的心理活动，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倾听他们的一言一语，体味他们准确、形象、生动的语言表达和极其复查极其深厚的思想感情。

那还是他入学前的一个上午，祖母领着小栩被姑妈接了去，父母亲和弟弟都上社里挣工分去了，母亲说，“你脚伤还未好，就在家照看着小杰，半上午时煮好中饭。”

这时，村南走来一位算命先生，由一个小男孩牵着，一只老掉牙的二胡被他动情地拉响，神情非常投入。

“我要去看算命先生！”6岁的小杰向他提出这个要求。

他不屑一顾地立即制止他：“那瞎眼睛的算命先生有什么看头？小心我敲你！”

这时，那算命先生连同那牵引的小男孩，都在他家里屋前石板大路旁的竹荫下坐下了，村上几位闲着的老公老太都先后围了上去，有的说要算命，有的要求唱个小调。先生说，只要大家肯付钱，他都乐意。

他一边在家里护着弟弟，一边翻出几本从学校带回的书报消遣，要是问一下他当时的心境，他是很希望村上马上有人将那一窝人全部撵走。可事实却让他慢慢持了相反的态度，除了那优美的琴声不断撩起他的激情，那瞎眼先生动情的唱词也使他再也坐不住了。这时，他想起了他读初中时李老师的一句话：算命先生有许多艰辛，听听他们的琴声和说唱，也会受到许多启发的。

“是的，这机会毕竟很难得！”最后，他还是领着小杰一块围了上去，而且还站在瞎眼先生的正对面，全神贯注地看着他每一个动作，静听着他的每一句唱词所描绘的每一个形象和所流露出的极其复杂、极其深刻的内心感情。

瞎眼先生这时正唱南方流传很广的《娘送女》。

这唱词的大致内容是：一位历尽艰辛的单身母亲，好不容易将她唯一的女儿拉扯大，一个不讲天良的财主就要将她抢去做小老婆，上了年纪而又无无靠的母亲，一边跌跌撞撞打滚，一边紧跟着被强行拉走的心肝宝贝抢天呼地，诉说她养大这位女儿的艰辛。

只见那瞎眼先生唱到动情处，不仅涕泪俱下，还泣不成声，连那牵引他的小男孩也听得动情了。再看看四周老公老太，没有人不全神贯注，更没有哪个不在为那故事中的母女难分难舍的情谊而涕泪横流。

李坚当然也被那故事吸引了。他甚至想，他近来所闻知的某件事似乎与该故事的某些情节有某些相似。真是“无巧不成书啊！”他不禁长长慨叹起来……

“不好了——！起火了……”突然，有人惊叫起来。

待他抬头往大家手指的方向看去，冒着滚滚浓烟的正是自己家的火房。

原来，在他正看得入神的时刻，他身边的小杰一个人跑回家里烧火炒豆子，把灶旮旯的柴禾引燃了。要不是大家七手八脚帮他扑灭，正如有人戏说，这场旧作《娘送女》就会引出一场新编的《崽气娘》来！

“瞎眼先生尚能如是，外面世界不会更精彩？”他心里曾多次涌起这样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