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遭遇大病,面对无力承担的高昂医疗费怎么办? 记者询问身边朋友,超一半人回答说,“要不试试网络众筹?毕竟爱心人士不少”,不过,当幻想照进现实却是那么残酷。相关报告显示,仅1成用户能够筹到足够的医疗费,平均筹款金额仅3.8万元,这意味着,完全不够用。 到2024年,大病网络众筹十周年,超过6亿居民参与过商业医疗筹款项目的资金募集与捐款活动,截至2023年已经累计筹款金额规模为899亿元,这种方式为不少居民提供了一种事后救急的方式。 不过,大病网络众筹已不能完全满足用户的医疗保障需求。有参与过众筹的网友表示,在网络上能否筹到足够的治疗费,竞争已十分激烈,关键要看你会不会包装自己的经历、懂不懂流量密码、会不会持续地整活,有的众筹活动开始比惨、比创意、比出格。如今大病网络众筹,越来越有过度包装之嫌。 01 大病网络筹钱“三板斧” 张伟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川渝汉子。有人说到了30岁以后才懂得人生的真谛,家庭美满事业向上,2017年的张伟攒了10多万,一边创业一边努力生活,对未来充满期待。 很少有人会想到灾祸会真正砸向自己,张伟也是——直到还在读书的儿子突然被确诊白血病。 “这是只有在电视剧和新闻里才听说过的病症。”白血病被叫做“血癌”,整个治疗过程漫长且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化疗、骨髓细胞移植和排异反应等等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横祸”。 在前期10个月治疗里,张伟儿子做了6次化疗。好不容易做完移植手术后,又被接连不断的眼排、皮排和轻微的肺排等排异反应困住。治疗、排异、再治疗,张伟攒的钱很快就花光了,“就像竹篮里的水,风卷走的纸”,他带着儿子四处求医,生意不久就荒废了。 卫生经济学里有一个概念叫“灾难性医疗支出”,指一个家庭自付的医疗费用超过家庭可支付能力的40%。白血病患者看似没有尽头的治疗意味着巨额治疗费用,前期治疗时一天就要花几千乃至上万元、骨髓移植要花费30万到100万不等。因此,白血病患儿被无奈地称作“百万宝宝”。 没有人愿意放弃活下来的希望,但现实很残酷。2013年发布的《中国贫困白血病儿童生存状况调查报告》称,在需要进行骨髓移植治疗的白血病患儿中,超六成因昂贵费用放弃手术。 但张伟还想试试,他借遍了所有亲戚朋友,得到过孩子学校的捐助,也学着发起过两次网络众筹,在十块、二十块的小额捐助下拿到10万出头的捐助。 为了筹到钱,他甚至研究出网络筹钱三板斧:要学会找出人们的共情与同情点,学会包装故事;脸皮也要够厚,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多平台发起筹款;本身圈子也要不错,能够通过人脉带来“足够的钱”。 事实证明,张伟对众筹的深刻认知和外界基本保持一致。艾瑞咨询相关数据显示,超过半数受访者认为众筹金额的多少,极大程度依赖于筹款文章的吸引力,存在过于依赖“包装”之嫌。此外,平均近一半的筹款资金来源于患者的亲朋好友。 努力到最后张伟欠了130多万外债,但没有人再愿意伸出援手,“能捐的都捐过了,借钱又怕我还不起”。 02 “你都有什么才艺” 在张伟儿子同一间病房有一个8岁小孩,“特别懂事”。有人说孩子懂事太早往往是因为生活里的苦难太多,这个小孩知道治病要花很多钱以后就和妈妈说别治了,以后去了天堂就丢几块金砖给父母,“这样爸爸妈妈卖掉的房车就可以买回来了。” 带儿子看病的这些年,张伟见过了各种各样的筹钱办法。一对来自湖南的夫妇为了给孩子治病,曾在街头直播表演吃草,仅仅是因为他们“是农村来的,也没什么才艺,就用最原始的方法求助”。 张伟的手机里有十几个病友群,一群有类似经历的病友们聚集在一起,他们抱团取暖,用“倾述”缓解焦虑和不安,讨论最新的治疗方案,分享最快的筹款办法。 “你都有什么才艺?”成为群里不少人的问候语。 杨帅也是其中一员。 2019年,杨帅正从事新能源电池应用领域的创业,已经进入风投阶段,还打算买房在苏州定居,人到中年家庭美满事业,却没有想到意外会砸在他的头上。 儿子突然发烧了,每天高烧持续了将近一个月。他赶忙把孩子从安徽宿州老家带到苏州大医院看病,没想到现实永远比电视剧还戏剧,7岁的孩子也被确诊出白血病。 化疗、挂水、看着小儿子头发一点点掉,手指和脚趾黑的像中毒一样,这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第一次觉得天塌了,家庭美满儿女幸福一瞬间化成泡沫。 能借的钱都借了,父母拿出15万养老的钱,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也倾囊相助;能卖的资产也都卖了,车子卖了抵不住儿子几个化疗周期。后来又想把老家的房卖了,却因为房产证还在办理无法推进下去。 杨帅想过众筹,可是身边的朋友已经借过了一圈,真的还能筹到吗?他忽然想起2018年在支付宝给孩子买过一份医疗险。 抱着试试的态度,杨帅联系了客服,结果得知:儿子的住院医疗花费,花多少报多少,一年保额上限400万。 后来,治病支出的60%都进行了报销,杨帅靠此帮助儿子捱过了化疗的三次难关。他很难想到每月一杯的奶茶钱,关键时刻给了家庭一个托底。 03 经历大病,才看到生活真相 不幸中的万幸的是,如今张伟和杨帅的两个孩子的病情也都得到了稳定。 张伟背负着巨额外债继续生活着。需要营养,但也只能买最小的鱼和肉,对于他自己,生活已经全部献给了孩子。不舍得吃喝、不敢下馆子,这些年他给自己花过的最高一笔消费是四块钱的脉动——在一次跑外卖实在疲累时。 如今一家人回到了家乡重庆,他依旧恨不得把一块钱掰出八半,继续打零工,做小生意,不谈吃穿和风月。只有经历过家人大病,真正被钱为难过的人,才能理解这种消费“后遗症”。 杨帅活得就要轻松许多,他不仅能在给孩子病的两年里,一家人在医院周围租了房子,还跟着视频学做饭,想着法让孩子吃到营养搭配的三餐。 现在,他又开始投入创业,在江苏各地长期出差寻找生活的更多可能性。 很多病友羡慕杨帅,说他“确实挺有先见之明”。但不是所有人会想有这份保障意识,实际上,数据显示中国大陆每10个人中只有一人购买了商业健康险。 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美国经济学家理查德·泰勒曾说,保险几乎是金融业最难销售的产品——先掏一大笔钱,却没有可见回报,“回报”发生意味着先有损失。“痛苦”在前,人们潜意识必然反感。 因此,当大病来临之时,更多人把大病网络众筹当作救命稻草。不过期待有多迫切,现实就有多残酷。 因此,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把买商保当成一种刚需,“更像是风险转嫁”,来给人生托底。在小红书,有关“保险”的笔记高达140万多篇,根据CBNData的调研数据,超7成的年轻人买保险是为了“防范疾病风险,提供健康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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