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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 仲 华 随 笔 连 载（70）08-20
唐仲华，女，湖南东安人，1945年5月生，中共党员，中师文化，小学高级教师，担任过两届县政协委员、县侨联委员和地（市）侨联代表，种过田，当过群师，曾先后32次被评为乡、县、（地）市先进工作者，被誉为“妈妈老师”和“常胜将军”。她自学成才，能歌善舞，生活经验丰富，在互联网上发表报道、小说、诗歌和散文多篇，很受读者欢迎。下面决定断续地转发她的多篇随笔，希望读者欢迎并给予批评指正。 李浩然2011-09-02于长沙
七十 我们母亲（12）：欣慰的心歌
父亲自1949年7月最后一次匆匆离去，母亲还只33岁，用今天的话来说，不算“风华正茂”，也该“日正中天”。母亲是人，她和中国任何正常女人一样，不但有六情七欲，也有喜怒哀乐。她多么希望自己有个完整的家，有我父亲在她身边，甚至朝夕相处，和她相濡以沫，为她遮当风雨。
可是，当年残酷的现实严正地告诉她：她不但不能拥有这样的家，拥有这样的丈夫，而且连提都不能提起，甚至一旦有了这种想法都不能对人说出。对她来说，只有改变自己原有的生活方式，才能适应当年的潮流；只有靠自己的那一双纤细的手，才能养活自己连同三个稚气的孩子还加半个祖母！政治上的种种歧视，经济上的累累逼迫，劳动上的常年煎熬，精神上的不断空虚，还有那些她最不希望看到的欺凌，虐待，诱惑，等等。她不但度日如年咬紧牙关坚挺了过来，还一天天地觉得有些滋味。
几十年来，特别是最近一些年头，我一直在想：这是一种怎样的力量在支撑着她？又是一种怎样的存在或者收获在慰藉着她？
后来，我终于慢慢发现：是我们，是我姐，是我，尤其是她赖以栖身并且还能构筑和加固她的精神“万里长城”的我的弟弟！
当年，她没能答应紧跟父亲直去台湾，而要以一个单身女人对父亲、对家庭全面负责的直接原因，就是因为我们。
其后，在三件丧事中，她不怕高额负债，而表现出她的中国传统妇女“孝媳”“贤妻”“良母”的风范本色，也是因为我们。
又其后，深更半夜，为了抢救发高烧的弟弟而让筒车水被人偷卖，有人为她作证，叫她问责，她只说：“我救着了我的儿子，比什么都强。”更是为着我们！
再其后，有人劝她改嫁，有人对她羞辱，尤其是我家隔壁的那个所谓“大伯”，以长时间的“唱渔鼓”对她进行诱惑，妄图击垮她的精神防线要她就范，她竟长时间地一忍再忍；最后，她对七奶奶说，“我只看着我的三个孩子可怜，不然，我确实不想活了……”这更能说明，她就是为着我们！
记得，在上世纪粮食统购统销那些年里，母亲为了不再让那可怕的谷麦为难我们三个姐弟，在秋种时就想方设法将原播种小麦大麦的做法改播荞麦。
她撒下荞麦长成了绿海，她惬意了；她关心着荞麦开花了，一片雪白，她窃笑了；她盼望着的荞麦结籽了，紫红紫红的，她破例乐了！
当荞麦成熟后，她就选定星期天，挑着粪箕，带着镰刀，领着我们三个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姐弟，走向她亲手呵护的荞麦地里扯荞麦，她都满足起来！
到了地里，她就手把手地教我们怎样扯荞，怎样凑成把，怎样放整齐，然后又教我们看着她怎样割去土蔸，一捆捆地“起屋仔”晾晒。
当她看到我们一个个都认真地学习，一个个发出欢心的问话，她心里话也就多了起来，像一位最具耐心的小学教师，在向最心仪的学生讲授那拢起的荞麦秆子“起屋仔”的高深学问来——
“秆朝下，籽朝上。搭太阳，起屋仔。座座像把半开的雨伞，一个上午就晒干。”“我们人多力量多大，造出的新屋仔像红宝塔。满田是，叫呱呱。”
傍晚时分，晾得半干的荞秆就要往家里运送了。弟弟受到母亲的鼓舞，人小决心大：“我要一次抱一座屋，勉得妈妈太辛苦。”
我听弟弟发了话，也比试着夸海口，说：“弟弟我比你大，你一次背一座屋，我要背两座！”
姐姐更是不甘拜下风，有意把两手伸得像只大虾臂，说：“我是你们姐，我要背四座——比你两个合起来还要多一座！”
母亲听了，见了，那高兴劲儿当然也就可想而知，除了招呼我们要爱惜，也充起好汉来，说：“你们决心这般大，我一次要挑二十座屋。”
于是，一路上，人来人往，抱得紧紧，走的风快，说的开心。真是一家大小齐动手，一路欢笑一路歌，荞麦“屋子”尽往屋里挪。
晚上，母亲就用链枷打，我们就帮她翻。母亲细细筛，我们帮她点起火把高照明。真是一家大小同心干，人虽辛苦心却甜如蜜……
还记得在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母亲带领我我三个推石磨。
那石磨挺重，尽管荞麦比小麦好磨，母亲一个人还是很难对付的。我们关心着母亲，母亲也为我们长大了一点而欢心。于是，她推磨，姐放籽，我比姐高一点，就要争着帮她推。可还是只够把着推手，怎么也使不上劲，干焦急。
母亲见我们决心大，就为我俩出了个好主意：“你和你姐就把床前的踏凳抬出来！”
这个主意真高明，把那踏凳直着放，稳妥又合宜，我试着站上去，合着节拍帮着母亲一推又一拉，“千斤拨四两，不轻也得轻。”
母亲因为我们都能帮上忙，不由得动情地说：“眼看着我的孩子都一天长大了，祖上有德荫，皇天还是没负我苦心人。”
我还记得，就在这次推磨中，母亲还高兴地编了一支歌。歌词的大意是——
月亮光光，住着仙娘。你一推，我一拜，拜到后园看世界。买对大石磨，呼啦呼啦竭，我有三个爷；呼啦呼啦嗨，我有三个崽……
坐在一边看热闹的小弟弟，看着那沉重的石磨在我们的手下旋转，听了母亲的这首新奇古怪歌，不禁手舞足蹈起来，咬着后面四句反复唱，唱得满屋都是歌，唱得荞麦细粉流成河……
在这以后的许多日子里，我一直在琢磨：母亲文化不高，平时，她是很少唱歌的，可当年她信口所编的这支歌，却是那么动听，又是那么令我难以忘怀……
今天，我终于明白了过来，这是母亲一首发自她心底里最心仪的欣慰的心歌！ | 
发表于 2012-8-21 15:3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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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21 16:46: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