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精彩部分依次连载（十三）

李浩然

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精彩部分依次连载（十三）
                （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     作者 李  石
                      08   萍水相斥
       此泉龙禄仙当然多次来过，泉水当然也多次被她品尝，虽然地面不大，风景却颇宜人。北面为一斜坡，坡上古树纵横，把南天的阳光全抱在怀里，初春时节便春意盎然。南面白云庵下面的不宽田野，有野鸟在觅食，有农人在巡田，有牛群在长哞。今日阳光格外灿烂，能替易妈下泉洗菜，虽是只身独影，也令她称心快意。她步下石级，就见一青年蹲在泉边条石上逗虾儿。想起前几天园中折花一事，她很想退回来。但她又很快否定：这不误了易妈的事吗？况且，青天白日的，即使他赵卫国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对我怎样。想到这些，她像以往一样，辟辟啪啪地踏着青石漫成的石板大路，一步一步地向泉池走去。
“哟，难得龙小姐前来泉池洗菜！”邓卫国仰起脸来，满面春风向走来的龙禄仙打招呼。
“代易妈一趟，也是一打秋风二拜年哪。”龙禄仙清脆地回答。但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却开始跳荡起来，如怀着一只不安分的小兔。
“我正闲着，可以帮点忙吗？”赵卫国边说边靠近身来，并且首先主动蹲下。
“大少爷，你有事就请先行一步吧！”龙禄仙略侧身子，意思是想让对方从条石上擦身而过。
“还是帮你一点忙吧——人生何处不求人？”
没有办法，只好一人一边相对而蹲，像是一对情感浓浓的情人，又像是两个从没见面的路人。清澈的带着几分暖意的泉水，从泉眼孔汩汩地冒出来，在上池中悠悠地旋转，又从容不迫地旋到池口，再流入“中池”，又像在上池里那样慢悠悠地旋转起来，将这对青年男女手里择出去的黄叶、须根，漂得满池游转。他多么希望他择出去的腐叶或者须根什么的，能如人意的漂到她的手中，也来一次古人的“红叶传诗”，可不论他怎样拨弄，甚至有意向她抛撒，带给她需要重选一次的麻烦，可它们就是不听他的招呼。几只小虾在池中惊恐地窜过来，游动几下又警惕地绕过去，似在那里发现什么可疑的敌人，准备与之周旋，又像要准备偷袭。这时，不知从哪条石缝中爬出一只螃蟹，似乎想捕捉那躲闪着的小虾。看得出，它的眼睛瞪得那么高，几乎要鼓出眼眶来；它的两只钳子张得那么大，想是凭借一种优势，非捉住对方不可。眼看一只小虾游近了，只有半尺许的距离，突然，它来了个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它却让它扑了一个大空。它什么也未逮着，只恼羞成怒地在石缝边挪动，像是恶妇没有得逞而双脚乱跳，连清澈透亮的泉池也显出几分浑浊来。“这世上也有‘萍水相斥’的事啊！”他这样轻声感叹
“我看你很像我家卫兰。”他主动发话，似想打破眼前的僵局。卫兰是他的胞妹，比他小两岁，人称三小姐。从身材上看，与龙禄仙确实有些相似，特别是从身后看去，同样是浓密的乌发，同样是白嫩的脖颈和细长的腰身，同样是微翘的嫩臀，要说不同的就是她们的思想和气质，是她们的言语行为。龙禄仙襟怀坦白，说话痛快淋漓；赵卫兰性格内向，难得与人道白内心想法。
“我怎么能与你家三小姐相比？也许是你出现错觉了吧——你二爸家的卫民说的那席话你可赞成么？”已经洗完了手上嫩葱的龙禄抬起头来问他，一则想用这种方式摆脱眼前的难堪，二则也想从中知道一点对方的政治态度。
“我早就反对他这种思想认识。”赵卫国急不可待地做出解释，他甚至差点站起来，企图用行动在这位女孩面前表明自己这种主张的由来已久和语言的决不虚假。
“好了，你也该洗完了，交我带回去吧！”龙禄仙已经站起来，只让倩影在水池中晃动。
赵卫国不得已交上手上的葱苗，让那只白嫩的小手接住，目送她那轻快的身影消失在村巷的入口处。
龙禄仙将葱、蒜交给易妈，借口有些疲倦，回到了自己的住房。
这是一座普通老屋：夹在“赵氏三头”系列住宅中间，两间厢房中间，隔着个天井，天井中长着一株古老桂花树，此时，正树影斑驳，一两只赶早的彩蝶在绕树翻飞，似乎在寻觅它们急要找到的东西。
“卫兰姐，卫兰姐！”龙禄仙一进屋就这么呼唤。原来，看那四壁似长着苔藓的古屋，龙禄仙就有几分害怕，也就觅来了这位室友。她没听到对方答话，就主动贴到她的雕花窗格去看，只见她和衣躺在床上，两只手紧紧地抱住那床花被，像抱住一个什么人似的。太阳光从桂树上泻下来，恰好将树影投在自己的窗格上，她松了口气，然后启开那换上不久的牛角锁，一屁股跌坐在那松软的木床上。
…………
这时，对面房里的三小姐似在打翻身，床板吱嘎响。她想过去与她扯谈，但不一会又听到她细细的鼾声了。这个三小姐呀，也实在被他父亲害苦了！许了几个地方，就是聘礼不够而叫他父亲回绝了。每天怪寂寞的，书不认真读，字不认真写，活没心思做，莫不成天只想嫁人？……不过也好，两人住在这古屋里，总算有个伙伴，别人没事不敢来打扰，实在是“静处好安心”呀。
“吱呀——”大约刚才进屋时，忘了加闩，大门沉沉地响了一下，她警惕地从床上跳下来，将注意力全部投向那门的入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