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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忍受摧残,一直到死。想明白了这一点,一切都能泰然处之。
但我不同,因为我的本质是一个浪子。
古有良训:浪子回头金不换。古时的浪子大概是指染有某些恶习的无业游民,然而,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千百年的世事变迁又为这个词注入了全新的内涵,今天,“浪子”又成了放荡不羁,个性刻意张扬的一类人。于是在物欲横流的时代里,这个词显得刺激与浪漫,浓浓的诱惑色彩里又杂些迷欢的光影。
因此便有人幻想成为浪子,他们心灵的骚动源于一时厌倦于周遭的庸俗。他们豪气干云,背上简单的行李,只身去游历山河,感受都市,然而他们只是以好奇的心态尝试孤独,体验生存的本能及生命的内涵,其间又有多少是对文化的关注及感情的回归呢?
可惜他们走得太急了,走得太情绪了,还未及一一定位,薄薄的一层情感沉淀已经不起廉价的宣泄。
但我不同,因为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的浪子,更因为我像苏格拉底对一切都一无所知。虽然活了二十几岁,但是眼前还是日日常新的新世界。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也不知道为什么而去摸索、求索······这一切的一切世人都有过各种的解释,单没有一种我能够完全听懂。我是如此的孤陋寡闻,所以常人对生活的一切厌倦都与我无缘。沧桑世道就是这样。
也许换一种方式来讲,会更好一些。
我深深地了解,做浪子不是为了哗众取宠,也不是去刻意地经营一种神秘的深沉,更用不着饱经风霜式的自负或者傲物凌人。
一般的人过了‘年少轻狂’的阶段,就会渐渐发现做浪子有点力不从心,不得不开始怀疑当初的抉择,最终会想或许应该留下些路标,不至于将来进退两难。他们知道回头是岸,于是又走得从从容容,遂不必担心前方荆棘满途的原野能否柳暗花明,却亦不能欣喜于艰难跋涉后的绿草茵茵。
当昔日的激情耗尽,当那块土地开始向他索取,他们开始自觉地思索一直不自觉寻找的东西,于是既无法摆脱精神亦无法摆脱非精神的存在;无法摆脱游离于世俗与超脱间的自我,亦无法摆脱对随波逐流的无奈以及对无奈的失落。
我不曾浪迹天涯,但许久以来,我一直试图解读萦绕心中的那份侠客梦,开始总以为侠客是一种幻想,于是一直逃避,后来才渐渐发觉是因为逃避而幻想,最终才有了浪子醉卧红尘。
我一直倾心于侠骨柔情的金庸,他笔下的人物虽然漂泊在不知方位的虚空,可我总能亲切而默契地认同。虽是虚幻,却在一个精神层面上完整而永恒地突显了被潜抑的渴望,无奈和对无奈的失落在这儿寻求着各自的平衡。
文明渐渐走近,现代人对于蛮荒的遥远记忆已留存无几,却又久久不能割舍。原来生命的核心本是莽苍苍的自然,所以浪子非一定要去浪迹天涯,在精神世界的天涯海角营造浪子的心境或许更不容易被周遭同化。
浪子的心境便是要领略一种深层次的孤独,却又要温和、自在地活在繁华的喧嚣间。遁入空门的佛家子弟、云游四海的道士不是浪子;厌弃红尘,消极避世的王维、陶渊明不是浪子;以孤独作茧,躺在茧里作蛹,仅以一种寄托作为出气孔的八大山人更不是浪子。
浪子的心灵深处永远留给自己一个空间,它有着单纯和执着织成的珊栏,即便有心人让珊栏里鲜花璀璨,在浪子心中,远不如苍白依然。
小时候,语文老师跟我们说,寂寞就是孤独,孤独就是寂寞。有一天我檫亮惺忪的睡眼,开始读人生这部书时,不禁有些愕然——寂寞太易,孤独太难!
语文老师的话,倒像是极其朴素地描述了一种大彻大悟后的禅定,尽管并非他的初衷。
未参禅时,山是山,水是水;参禅时,山不是山,水不是水;禅悟时,山亦是山,水亦是水。
禅定是一种反璞归真的境界,是人类灵魂深处的梦呓。
禅定为形与意的统一,自然而然地充当一切形的度量。
浪子毕竟不是不染人间烟火的得道高僧,苛求不不来禅定的洒脱:浪子亦是凡夫俗子,要区别一种凡夫俗子和另一种凡夫俗子,寂寞就不能等同孤独。
寂寞是一抹忧郁的云,聚聚散散仍是一片一片,处于二维的概念体系里,于是我们很难意识到两种乃至多种寂寞感的交织。
孤独则完全是一个三维概念,在陌生的群体里。你说没有人和你谈得来,你宁愿一个人悄悄地缩在角落里。你的心此时被孤独深深包围了,被有容量的三维实体密封了,心囚于孤独的圈圈里,你无力自拔,也无意自拔,这便是典型的八大山人式孤独。
然而若把那个三维实体置于心牢中,用你的心去密封孤独,这时,浪子也便刻骨铭心地体会到一种深层次的孤独。这一片空间是外人永难涉及的秘地,它只属于自己,偶而,渗进去的淡淡惆怅、点点抑郁,都将是予你心田无与伦比的滋润。
无论大众化的浪子怎么定义,在我心中,浪子已成为人们内在精神的一种象征符号,浓缩在现代文明的一隅,定格于一小批现代人的荒诞的期盼。或许有一天,当我们厌倦了远古的遗迹。当我们今日的文明业已废墟一片,生命才能更和谐地融于自然。
后记:年少轻狂的我,曾以一个浪子的姿态,浪迹天涯;直到一些年以后,历经许多世事,才真正懂得浪子的真正核心本质,于是和光同尘,入乡随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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