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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症治疗史:恐怖的“前额叶切除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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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编自图书《治愈黑暗》,作者:亚历克斯·莱利

我们知道大脑是控制我们思维的器官,他不仅储存着我们所有的记忆,还控制着我们的思想。如果你的大脑被切除一块,会发生什么?

在古代的欧洲,医生认为精神疾病是大脑中混入了异物,需要通过工具打开(或是钻进去)取出来。英国科普作家亚历克斯·莱利在《治愈黑暗》一书中写道,在20世纪30年代,精神病学家会采用”脑叶白质切断术“来对抑郁症进行治疗。

具体的操作就是:先在病人头颅上定位钻孔,然后再将脑白质切断器插入患者颅内,随后延长导丝,通过旋动切断器来切除前额叶与其他脑区的联系。

虽然现在看来很野蛮残忍,还对精神疾病的治疗没起到任何作用,但这却是人类最早期的神经外科手术。

美国铁棍案

20世纪30年代的时候,人们已经知道“大脑的不同区域发挥着不同的功能”。大脑就像一幅儿童拼图,分成了好几个大的部分。

尽管这个软组织看似是均匀分布的一个整体,但是当时科学家们已经将这个复杂的器官划分为多个区域,分别对应着记忆、动作以及听觉,就连语言都被划定到了专门的区域(名为布洛卡区,位于太阳穴下方)。但“大脑皮质功能定位”这一理论是否适用于抽象、个性化的特征,例如情感、气质以及性格呢?不论是20世纪30年代,还是今天,关于这一命题,最著名的案例当数“美国铁棍案”。

1848年9月的一天,25岁的铁路工人菲尼斯·盖奇(Phineus Gage)在敲打一根铁棍(一根1米长、用来将炸药填入钻孔中的铁杆)时,突然一颗火星点燃了炸药。炸药瞬间爆炸,将铁棍从钻孔中弹了出来。铁棍穿过了盖奇的脑袋,落在30米开外的拉特兰和伯灵顿铁路的交界位置,上面沾满了盖奇的脑组织和血液,血肉模糊。尽管铁棒从盖奇颧骨下方的位置插入,从额头上方穿出,损毁了他大脑额叶的大部分组织,但盖奇还是幸运地活了下来。

似乎事故不久后,他就可以清晰地说话了。然而,他的伤口愈合以后,他和从前判若两人。他的医生记录道:“间歇性情绪失控、粗鄙无礼、有时脏话不断(以前没有这个毛病),对同事也鲜少尊重,别人的约束或者建议一旦不顺他的意,他就会很不耐烦。”他的朋友们认为他“再也不是以前的盖奇了”。他的雇主也发现他的性格变化实在太大了,于是不再继续雇佣他。由于无法继续从事铁路工作,盖奇进入巴拿姆马戏团,作为一种奇观供人欣赏。

还有类似的案例,1930年,一名简称为患者A的美国男子由于患了脑肿瘤,额叶被大面积切除。术后,医生报告称他僵硬木讷,却又经常狂喜。这两项特征完全不符合他以前的性格。奇怪的是,手术后唯一不变的似乎是他的智力。报告称,即使切除了大脑额叶,他的智商也没有下降。

莫尼斯:抑郁症的“临床治愈”

1935年11月12日,距伦敦神经病学会议结束已经3个月了,一名患有严重抑郁症和妄想症的女人接受了全身麻醉,在圣马尔塔医院的外科手术室等待手术。这座医院是一幢瓷砖装饰的巴洛克风二层建筑。

24岁时,莫尼斯痛风发作,双手肿胀,此后便无法进行细致的手术操作,但他竭力引导手下的神经外科医生佩德罗·阿尔梅达·利马(Pedro Almeida Lima)进行了这场手术。患者从前额到耳后的头发都被剃光了。

为了避免感染,他们为患者裸露的头皮涂抹了纯乙醇。接着,利马在这名处于麻醉状态的患者的头骨上钻了两个洞,分别距离头顶正中线几英寸,就像两个长在头上的眼窝。接着,他将钻头换成了锋利的手术刀,切开了液体盈溢的空腔,即“硬脑膜”,该部位在头骨与脆弱的大脑之间起缓冲作用。

利马排出从空腔中溢出的液体,烧灼血管,进行消毒。这时,他看到了大脑皮质富有光泽的粉红色褶皱。皮质是大脑的外部区域,决定着人类的抽象思维、意识和自我。

这名女性患者醒来后,莫尼斯宣布手术成功了。她的抑郁和焦躁已经消除,莫尼斯称之为“临床治愈”。

在接下来的4个月时间里,莫尼斯和利马为里斯本米格尔·邦巴尔达精神病院的精神病学教授何塞·德·马托斯·索布拉尔·希德(Jose de Matoz Sobral Sid)介绍的患者做了相似的手术。其中9名被诊断为抑郁症(7名女性患者和2名男性患者),6名是精神分裂症患者,2名是恐慌症患者,还有1名患有后来被称为“双相情感障碍”的疾病。在为第7名患者实施手术以后,他们将乙醇替换为莫尼斯称作“脑白质切断器”(leucotome)的尖锐金属仪器。“leuko”在希腊语中的意思是“白色”(如脑白质),而“tome”的意思是“切割工具”。

脑白质切断器跟一根筷子差不多尺寸,一端装了一个可伸缩的线环。当线环旋转时,它就会在接触到的软组织处制造一个圆形切口。为了将额叶与大脑下部彻底分离,莫尼斯建议利马钻出4~ 6个切口,大脑两侧各两个。这一技术被称为“取芯术”,而这场切割刚好位于前额叶后部的脑白质的手术则被称作前额叶白质切断术(prefrontal leukotomy)。

在伦敦神经病学会议结束不久后,莫尼斯写道:“只有沿着生物器官方向探索,这门科学(精神病学)才有可能取得实质性的进展。”作为一名严谨的生物精神病学家,莫尼斯根本无法接受弗洛伊德提出的心灵、自我以及无意识理论。

他认为精神疾病的根源在于大脑神经的精密连接出了问题,就像断腿是骨折的结果。对莫尼斯来说,抑郁症、精神分裂等疾病都是由“连接固着”导致的,也就是说大脑的通路被过度使用了,就像拥堵的高速公路一样。生物层面上的堵塞会衍生为强迫症性质的想法或行为。

莫尼斯这样描述重度抑郁症患者:“他们永远生活在焦虑之中,这种焦虑是由一个主导他们生活的固着想法引起的。”他还提到:“这些病态的想法根植于调节并刺激意识、确保意识持续运转的突触复合体当中。”

在莫尼斯看来,解剖构造与行动之间的关系揭示了精神疾病唯一的治疗方法:“我们应该改变这些突触的调节方式,调整冲动的传递路径,从而修正对应的想法,强制大脑的思绪向不同的路径传导。”

那么,莫尼斯可以阻止抑郁症患者大脑病态思绪的流动,或改变那些思绪的流动方向吗?他可以通过一个简单的外科手术将患者从固着思绪中解救出来吗?

前额叶切除术的大流行

一时间,莫尼兹成医学界大名鼎鼎的学者,常常接受报纸或者杂志的采访,频频登上杂志封面或者是报纸的头版。

许多精神病院慕名而来,邀请他前往做现场教学,当场为其他精神病院的医生们演示该手术。

莫尼兹获奖所带来的“明星效应”让大众对于前额叶切除术的接受度猛增,被实施此项手术的患者的总数也开始突然增加。

到1951年,就有18608人做过前额叶切除术。如果放眼于全世界,被执行前额叶切除术的患者数量更是多到吓人。

据统计,美国医生共做过大约4万例此类手术,仅弗里曼一生就做了约3500例, 英国大约17000例,北欧三国合计大约9300例。广为人知的例子就是肯尼迪总统的妹妹罗斯玛丽(Rosemary)。

老约瑟夫·肯尼迪(Joe Kennedy Sr.)不仅是富商,还是投资人、政治家,他的人生可谓非常成功。但他常年来有一块心病⸺大女儿罗斯玛丽让他很头疼。

尽管罗斯玛丽怎么看都像一个完美的小孩:姣好的容貌,一头长卷发,笑起来露出整齐的牙齿,但老约瑟夫觉得她的内心深处藏着一股与外表不相称的情绪暗流,这个年轻的女孩注定会玷污家族的名誉。

她不遵守家规,没有成为一个文静、有教养的淑女,而是异常叛逆,总是夜不归宿。老约瑟夫认为她的性格发生变化是因为进入了青春期。但早在婴儿时期,罗斯玛丽就已经出现异样了。

与她的8个兄弟姐妹相比,她做不到像他们一样在阅读和写作课上游刃有余。这个家庭当中的其他孩子都在学校表现优异,罗斯玛丽却总是留级。用现在的专业术语说,她有学习障碍,但当时人们普遍认为这是智力缺陷,说是她当年从母亲肚子里出来时缺氧导致的。尽管存在这样的缺陷,但罗斯玛丽在任何公开场合都表现得落落大方、应对自如。少女时期的她和家人一起出席了著名的伦敦秀,与皇室成员一同漫步白金汉宫。

她身着拖尾白裙,露出灿烂的笑容,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射在她身上。吸引异性的注意力对她来说不成问题。和大部分年轻女孩一样,她开始对男孩们着迷,享受与他们调情。她当时在华盛顿修道院学校就读,晚上会偷偷溜出去喝酒,放纵到凌晨,通过这种方式排解家族对她造成的压力。

据肯尼迪家族的一名传记作者说,学校里的修女都担心“她会不会到处勾搭男人,接着闹出怀孕、染病的丑闻”。在罗斯玛丽21岁那一年,肯尼迪家族成员们愈发不能理解她的种种行径。她在家里乱丢乱砸东西,但凡受一点儿刺激,她都会尖叫着冲回房间,有一次还踢了祖父的腿肚子。除了易怒、暴躁,她还经常闷闷不乐。这种情绪可能来源于因与整个家庭格格不入所产生的孤独感。

肯尼迪家族这一代有9个孩子,罗斯玛丽显然跟其他8个兄弟姐妹不是一类人。她的父母担心她的行为是“受到某些神经系统紊乱的刺激,并且有加剧的趋势”。因此,老约瑟夫·肯尼迪未经妻子同意,联系了一名波士顿的医生,询问他当时最新 的精神外科手术是否可以“修复”他女儿的怪异行为。对方给他的建议是,手术的风险太大,不值得一试。然后,老约瑟夫去了沃尔特·弗里曼和詹姆斯·沃茨位于华盛顿特区的办公室,那儿离罗斯玛丽的学校不远。

沃茨告诉老约瑟夫,他的女儿患上了激越性抑郁症,临床证明脑叶白质切除术在减少极端情绪波动和情绪爆发方面的前景十分可观。1941年11月,罗斯玛丽被绑在一张桌子上,医生只给她注射了局部麻醉剂诺维卡因来缓解她的疼痛。疼痛虽然减轻了,但她的意识全程都是清醒的。她能感受到钻头穿过坚硬的头骨时的振动,足足钻了两次,前额两侧各钻一个孔。

据说,这是“一种比钻牙还要痛苦的研磨声”。当詹姆斯·沃茨放入脑白质切断器时,弗里曼跪立在罗斯玛丽身旁,询问她几个简单的认知问题:你可以从10倒着数数吗?你可以背诵主祷文吗?能背诵《上帝保佑美国》吗?

“我们根据她的回答来预估切口的深度。”弗里曼后来回忆道。当头皮缝合完毕,麻醉剂效果消失以后,罗斯玛丽的智力水平降到了2岁小孩的程度。

她无法正常行走,右臂垂在身体一侧,一动不动,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大小便。罗斯玛丽在一家位于纽约北部的私人精神病院没待多久就离开了,后来在威斯康星州杰斐逊的圣科莱塔特殊儿童学校的一栋小楼里度过了余生,照顾她的护理员称这座小楼为“肯尼迪小屋”。

凯特·克利福德·拉尔森(Kate Clifford Larson)在2015年出版的罗斯玛丽传记中写道:“参与罗斯玛丽这场手术的护士因为罗斯玛丽的遭遇而受到了惊吓,终身不再从事护士职业,一辈子都活在该事件的阴影当中。”

尽管脑叶白质切除术存在着如此明显的风险,在一些起初对这种新疗法持观望态度的国家,医生们很快也开始采用脑叶白质切除术了。

1943年,英国医生首次为患者实施脑叶白质切除术。一年后,苏联一些医院的精神科开展了独立的精神外科项目。随着手术的推广,外科医生们加入了五花八门的技巧,包括切口的角度、大脑切除部位的范围、使用的工具类型等,这些改动都是为了更好地适应患者的情况,或是更贴近当时最新的精神疾病理论。有些外科医生更喜欢打开头骨,而不是盲目地在两侧钻洞。

1949年,埃加斯·莫尼斯荣获诺贝尔生理学医学奖, 因为“他发明的脑叶白质切断术对某些精神病具有治疗价值”。

尽管这项荣誉直到今天依然饱受争议,引发激烈讨论,但也巩固了脑叶白质切除术作为生物精神病学领域一项杰出科学成就的地位。

但事实上,历史进程走向了与这项备受追捧的精神外科手术完全相反的方向。1953年,巴甫洛夫医学院精神病学研究所所长尼古 拉·奥塞雷斯基(Nicolai Oserezki)在世界精神卫生联合会的一次会议上声明,任何一场脑叶白质切除术“都是对人道原则的侵犯”。

他认为这种手术只会将患者变成“植物人”或是造成“智力缺陷”。多年来,苏联精神病学界对此手术展开了激烈争辩,而奥塞雷斯基也表达了他的担忧。尽管自1944年末以来,只有几百名患者接受了这种手术,但还是有人主张对慢性或治不好的精神疾病患者使用脑叶白质切除术。

尽管不乏支持者,但根据精神病学家瓦西 里·吉利亚罗夫斯基(Vasili Giliarovskii)直言不讳的批评和研究 结果,苏联卫生部长于1950年12月9日签署了一项法令, 勒令全国范围内禁止实施该手术。

作 者:[英]亚历克斯·莱利(Alex Riley)著出 版:猴面包树(帆书旗下品牌)出版时间:2024-9

从《在鳐鱼化石中观察到的吻突锯状齿的早期发展验证了脊椎动物齿列进化的经典理论》的写作到《治愈黑暗》的写作,从每天分析数据、绘制理论示意图到每天吃药、尝试各种疗法。作者莱利为抑郁症所困,也试图解码抑郁症。莱利从两名现代精神病学的奠基人埃米尔·克雷佩林(Emil Kraepelin)与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写起,讲述抑郁症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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