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用卡，越来越鸡肋了？

微言网编辑部

信用卡权益越来越少

靠什么留住用户？

取消机场接送机、取消文旅游乐权益、增加交易权益点获得要求……临近年底，信用卡权益的“缩水潮”令人猝不及防。

据不完全统计，自11月以来，已有浦发银行、华夏银行、建设银行、上海银行、中信银行等多家银行公告，均不同程度地对旗下信用卡权益或积分规则进行调整。

这也引发了用户们的不满。在信用卡相关讨论话题下，齐刷刷地跟着“已销卡”的评论，甚至有银行因此招致部分用户的投诉。

曾几何时，信用卡以高规格、高权益著称，也被视为“中产标配”。而如今这些好处却开始收缩甚至消失，这让不少信用卡变得“鸡肋”起来。

曾经不差钱的银行，怎么越来越“抠门”了？

图/视觉中国

权益大幅缩水，用户怎么不买账了？

“如果说2024年的调整幅度是‘减’，那2025年用‘砍’来形容也不过分。”信用卡用户李宇在谈到信用卡权益时如此感叹。

以最近调整信用卡权益的三家银行为例，2025年的信用卡权益调整幅度不小。

11月11日，华夏银行发布公告表示，自2025年1月1日起对增值服务使用规则调整为仅限主卡持卡人使用，涉及境内外机场贵宾室服务、机场速通服务、汽车代驾服务等7项服务。

11月13日，建设银行发布公告表示，从2025年1月1日起，旗下全部6款高端信用卡，不再享受建行指定国内机场贵宾厅服务。

11月15日，浦发银行发布公告，针对运通超白金信用卡、VISA无限信用卡等8款高端信用卡，个别或全部取消或调降游乐园、文化馆等礼品兑换、境外消费返现等权益。

中国新闻周刊梳理发现，权益缩减的途径主要有二：一是提升门槛，比如此前相同的权益兑换增加刷卡金额、次数的限制等；二是直接削减权益力度，这具体体现在不少权益的可用次数变少。

其中，除了权益的“明降”之外，积分规则的调整也是令用户们不满的原因之一。

资深信用卡专家董峥对中国新闻周刊介绍，积分规则是信用卡鼓励用户刷卡消费的一种活动手段，国内大多数信用卡刷1元钱即可积1分。积分兑换权益的范围非常广泛，小到加油充值、影票兑换、咖啡奶茶、消费立减金等生活便利，大到航司里程兑换、黄金实物兑换等大规格“羊毛”。

2024年以来，浦发银行、中国银行、工商银行、光大银行、农业银行、中信银行、建设银行、广发银行等多家银行的信用卡多倍积分活动规则有所调整，或是多倍积分的优惠活动停止，或是设置了奖励积分的上限，或是积分换里程有所缩减。

以广发银行信用卡为例，2024年4月该行调整了航空里程的兑换规则，调整前东航、国航“10张广发里程券＝1万航空里程”，而调整后“15张广发里程券＝1万航空里程”，有持卡人在社交平台抱怨：“相当于积攒很久的积分一下子贬值33%。”

“更关键的是，相当一部分用户是以获取积分来抵销信用卡年费。”董峥说道，这也意味着信用卡的持卡成本有所上升。

李宇算了下，在积分规则调整之后，按照自己此前的刷卡水平很难完全覆盖多张信用卡的年费了。

李宇最常用的一张信用卡，年费达1800元，40万积分可以兑换年费。“我是星级用户有多倍积分权益，往年再结合活动，一年刷不到10万元就能靠积分覆盖年费。但今年权益调整后，我的5倍积分没有了，1元1积分攒起来实在太难了，但要交1800元的年费又舍不得。”

在不少信用卡用户看来，这样的调整很伤感情，有种出尔反尔的感觉，而且权益的大幅缩水也让信用卡变得鸡肋，以至于“销卡”成为他们的共同选择。

作为销卡大军中的一员，李宇在社交平台愤而晒出了将信用卡剪断的照片，今年以来他销掉了5张信用卡中的3张。

旧打法失效，信用卡不香了？

曾几何时，信用卡业务被银行奉为一大利润增长极。

在二十多年的高速发展中，银行为高端信用卡附加了大量的用卡权益，在获客投入上毫不吝啬、高举高打——机场贵宾厅、接送机服务、高尔夫练球、航班延误险、高端酒店预订、代驾服务、三甲医院预约……为了打开市场，银行推出了不少权益满格的“神卡”。

董峥指出，信用卡权益相当于银行吸引用户、活跃用户、刺激刷卡消费的“鱼饵”，信用卡业务连接多方进行资源整合，既能为用户带来消费优惠、用卡权益等生活乐趣，又能为合作伙伴带来流量与热度，几乎没有哪个银行业务像信用卡这样热闹。

在增长猛烈的2017年，信用卡数量一年就增加了1.2亿张。但告别曾经快速增长的时代后，随着市场趋近饱和，银行也要考量投入质效，曾经的“神卡”在不断消失。加上支付宝等移动支付方式兴起所带来的冲击，信用卡的吸引力大大减弱，开始面临“发卡容易活卡难”的困境。

用信用卡的人越来越少了。从年度数据来看，信用卡总卡量在2021年达到8亿张，此后便开始一路下行，2022年降至7.98亿张，2023年进一步滑至7.67张。

而据11月22日央行公布的《2024年第二季度支付体系运行总体情况》，截至今年二季度末，全国信用卡和借贷合一卡7.49亿张，环比下降1.53%，连续七个季度持续下降。

信用卡数量减少并不可怕，问题在于深耕用户的存量时代，信用卡“办了不用”的现象也更明显，这体现在信用卡交易量出现了下滑。

以国有六大行为例，根据各家银行2024年上半年的财报数据，除了农业银行以外，其余5家银行信用卡消费额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其中交通银行下降幅度最大，同比下降了13.72%；邮储银行信用卡消费金额同比下降了11.26%。这意味着大水漫灌的高权益打法已经失去了性价比。

不仅如此，贷后风险问题也是信用卡业务在发展中需要平衡的考量，部分银行还出现了不良贷款比例增加的情况。

上海大学上海科技金融研究所（上海市软科学研究基地）高级研究员、教授陆岷峰告诉中国新闻周刊，银行削减信用卡高额返现及优惠活动，减少高风险客户吸引力，同样意在控制不良资产风险。例如有些银行将信用卡定位从“高消费工具”转向“支付工具”以抑制过度消费。

银登中心数据显示，截至今年三季度末，个人不良贷款批量转让业务合计规模达546.6亿元，同比增长96.27%，环比增长56.7%。其中，信用卡透支为262.2亿元，占比48%，较二季度末上升14.5个百分点；2024年各家银行披露的半年报显示，披露了信用卡不良率的16家银行中有13家不良率较上年末有所上升。

据中国新闻周刊不完全统计，仅进入11月以来，就有华夏银行、平安银行、民生银行、浙商银行、交通银行、浦发银行、南京银行等约10家银行在银登中心挂牌了信用卡透支类个人不良贷款转让项目。

“监管政策趋严，要求银行减少过度营销和诱导消费行为，部分银行通过调整积分规则明确回归信用卡本质以符合法规。”陆岷峰说道。

降本之外，怎么变？

毫无疑问，信用卡权益的缩水，会直接带来用户的流失，但银行也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降本。

目前商业银行普遍面临较大的盈利压力。11月22日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公布的2024年三季度银行业主要监管指标数据显示，今年三季度末商业银行净息差环比下降0.01个百分点至1.53%。

净息差既可以用来衡量银行的盈利能力，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银行的风险管理能力。而1.53%的净息差为“史上最低”，且偏离1.8%的警戒水平。

“而作为零售业务的重要组成部分，信用卡业务因高昂的运营成本成为银行降本增效的重点之一。”陆岷峰补充道。

信用卡的运营成本包括销售成本、权益成本、制卡成本等。因此对银行来说，向权益成本“开刀”，就相当于在用户运营维护方面节省了资金。

银行确实在信用卡业务上投入不菲。金融数字化发展联盟发布的《2023消费金融数字化转型主题调研报告》显示，信用卡线上、线下的获客成本约290元/张、234元/张。

而高权益信用卡的运营成本更高。拿贵宾厅权益来说，2024年8月光大银行曾在贵宾休息室增值服务招标公告中表示“境内机场贵宾厅采购上限为115元/人/次，境外机场贵宾厅采购上限为220元/人/次，高铁/火车站贵宾厅采购上限为60元/人/次”。

不仅是拿用户权益“开刀”，信用卡业务的节流还直接影响银行业务条线，信用卡业务“回归分行”趋势愈加显著。2023年10月末上海农商行撤销了“信用卡部”；2023年12月、2024年3月，华夏银行信用卡中心广州分中心、天津分中心先后获批终止营业；2023年以来，平安银行也将信用卡中心撤并划入其他一级部门。

陆岷峰认为，信用卡中心回归分行有助于银行在低利率环境下控制成本风险。毕竟开设信用卡分中心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用于场地租赁、设备购置、人员招聘与培训等，更何况其与分行在部分零售业务层面存在重合，近年来数智化发展也有助于减少相关业务的管理冗余。

当然，降本、节流并非信用卡业务调整的最终目的。在资源有限的条件下如何更好地适应新的发展环境，成为信用卡业务变革的关键。

“银行缩减权益是多重因素推动下的综合调整，让权益更贴近用户真实需求才是正确的发展方向。”陆岷峰进一步指出。

银行们也在积极做出改变。比如建设银行在削减机场贵宾厅权益的同时，也针对全球智尊信用卡等4款卡片，新增了包括大众健身游泳、室内滑冰、高端酒店泳健等权益。

在董峥看来，信用卡权益缩减背后，是用户正在趋于理性消费，高举高打的高权益路径已经不合时宜，信用卡产品应该关注用户刚性消费需求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