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在机动车面前不能总是上帝

何琴

在天津河北区建昌道，一辆602路公交车在行驶过程中，为避让一位突然横穿马路的老太太，冲上便道，撞倒了路灯杆和大树，同时撞伤了一位男子，车里面也有四五名乘客磕碰、擦伤。据报道，之后老太太还想找公交司机理论，甚至要求赔偿。(澎湃新闻)

的确，按照过往做法，机动车与行人“偶遇”，机动车应礼让行人，这几乎成了当下的交通潜规则。正如本案，在公交车礼让行人时，若造成第三人的损害，责任该如何承担？行人闯红灯或横穿马路引发人员伤亡或财产损失当然免责吗？提到行人(或骑车人)交通违法(如闯红灯)是否可以构成交通肇事罪这个问题，恐怕不少人还存在认识上的误区，有必要及早厘清。

其实，对于类似案件的处理，我国已有先例。据《检察日报》2004年1月16日报道，2003年11月4日晚26岁的罗某某骑自行车去一个音像店租影碟。在回来途中，罗某某因没有注意避让行人，结果将在人行道相向而行的75岁的老大爷黄某当场撞翻在地。黄大爷被扶起后出现呕吐现象，后昏迷不醒，最终抢救无效死亡。道路交通事故责任书认定罗某某负事故的全部责任。随后，罗某某被检察院起诉至成都金牛区法院，并被以交通肇事罪判处有期徒刑6个月，缓刑1年。2005年，上海浦东也发生过一起行人横穿机动车道致人死亡的案件，当时行人孔某违章与一辆摩托车相撞，导致摩托车车主林某闪避不及，当即甩向对面车道，正巧被一辆重型卡车碾过，致使林某死亡。事后，警方认定孔某横穿机动车车道，违反了《道路交通安全法》，对这起交通事故负有主要责任，死者林某驾车速度过快，负次要责任，卡车司机不负责任。浦东新区法院开庭审理了这起案件，但鉴于死者有一定责任等情况，法院最终没有追究孔某的刑事责任。但本案至少说明，作为交通参与主体之一的行人，违反《道路交通安全法》造成他人人身和财产损失的，也可能成为交通肇事罪的犯罪主体。2016年1月13日《人民日报》也曾报道过一起发生在东莞的类似案件。黄某贪图方便横穿马路，中途又突然折返，与骑电动自行车的游女士发生碰撞，最终导致游女士不幸离世。交警部门认定黄某负事故的主要责任，游女士负事故的次要责任。广东省东莞市第二人民法院经审理认为，黄某的行为已构成交通肇事罪，依法应予惩处，但鉴于黄某系自首，且积极予以赔偿，得到被害人家属谅解，法院最终认定黄某犯交通肇事罪，但免予刑事处罚。

根据我国《刑法》第133条的规定，交通肇事罪是指违反道路交通管理法规，发生重大交通事故，致人重伤、死亡或者使公私财产遭受重大损失，依法被追究刑事责任的犯罪行为。交通肇事罪的犯罪主体不仅仅限于机动车辆驾驶人，而是包括一切道路交通的参与者。在日常生活中，“违反道路交通管理法规”主要就是指违反《道路交通安全法》以及与之配套的相关规定。根据《道路交通安全法》第62条规定，“行人通过路口或者横过道路，应当走人行横道或者过街设施；通过有交通信号灯的人行横道，应当按照交通信号灯指示通行；通过没有交通信号灯、人行横道的路口，或者在没有过街设施的路段横过道路，应当在确认安全后通过”。以及第63条规定，“行人不得跨越、倚坐道路隔离设施，不得扒车、强行拦车或者实施妨碍道路交通安全的其他行为”。上述规定都说明，行人只要是违反了有关道路交通法律法规，发生重大交通事故，致人重伤、死亡或者使公私财产遭受重大损失的，就可能构成交通肇事罪。

至于说“行人与机动车相遇”时“行人有通行优越感”的问题，实际上只是警示意义大于法律意义。因为在道路上单纯的机动车相对个人处于强势地位，机动车违法后果往往更加严重。但这并不是说行人在机动车面前就可以违法。因为每一个交通主体在道路法上都是平等的，都应该依据既定规则行事。社会越是交通发达，越是需要树立规则意识。行人不走斑马线、乱穿马路，已不仅仅是个道德问题，本身就违反了交通法规，若造成严重后果，可能还要追究刑事责任。不过，对于行人违法引发机动车交通事故的，在承担责任时也要区别对待。如果行人负全部责任，机动车是被迫采取避险措施的，因而造成机动车损害或者其他人损害的，机动车一方可依据民法对“紧急避险”的规定，要求由引起险情的行人承担民事赔偿责任。如果机动车驾驶人也有一定过错，双方需要分担责任的，则要依据各自的比例承担赔偿责任。当然，在承担民事赔偿责任的同时，若构成犯罪的，依然应该追究刑事责任。所以，严格说来，本文案例中横穿马路的老太太应该为受损车辆和受伤乘客买单。

在道路上，行人的危险性固然比机动车要小，法律对于机动车驾驶人的约束比行人要严格许多。车辆有礼让三分的高度注意义务，但行人也有不闯红灯，遵守《道路交通安全法》的基本规矩。行人在机动车面前不能总是上帝。对行人与机动车之间发生的交通事故，司法处理不能迁就任何一方，赔偿与追责亦不能和稀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