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面对这个特殊的案例，我们不能因为阳光普照而无视阴影，不能因为安抚人心而不摸摸良心，不能因为过去有些老师打骂学生是“传统”、是常态就不当成涉嫌犯罪，不能当成是过去的陋习而不当成恶习恶行。今天打人者被判刑，需要追问的是，当年施暴的老师要不要追究法律责任？
7月10日，备受关注的20年后拦路殴打小时候班主任老师的河南男子被判了。被告人常仁尧获刑一年半。此前已在看守所被羁押203天。家人和律师期待的“当庭释放”没有成为现实。常仁尧当庭表示上诉。 打人的视频去年被围观，画面中的几个人围观，现在几乎路人皆知。起因、行为、结果，围观者各自都给出了合乎情绪、合乎道德、合乎法律的心理审判，单等着与河南栾川县人民法院的司法审判“对对表”。结果一年前的热点事件，今天讨论更热了。可见一审判决，无法摆脱争议。既然如此，表明这场判决，司法机关表述的“恶劣的社会影响”并未达到消除与化解的效果。 这起案件最值得梳理的是因果关系。罪与罚的关系在此，判决的轻重也应于此。但法院宣判中对于“因”，仅以“常仁尧事后供称其看到该人疑似张某某，想起上学时因违反学校纪律曾被张某某体罚，心生恼怒”表述，并未呈现被告人所述的因为上学时家庭贫穷被歧视与屡次殴打、多名同学被同一班主任多次辱骂殴打等事实与否，使得这一因果关联紧密、关注度极高的核心要点案件，办成了完全割裂开来的“片断式”案件。这是让人难以理解的。 按“片断”来定罪，常仁尧“寻衅滋事”明显，行为也很恶劣。尤其扩散视频，心态明显不良。因此法院表述，“鉴于常仁尧有自着情节，系初犯、偶犯，可以从轻处罚”，这句话是站得住脚的。但是把因果关系联系起来，大多数网友觉得不是“从轻”了，而是从重了。 常仁尧在视频“片断”中的犯罪是事实，但是常仁尧和他当年的未成年人同学一样，他们也有无数挥之不去的被暴力伤害的片断。这些片断是被当年课堂上的施暴与伤害根植于心的，我们不能简单地理解为“长大之后的报复”，而是应该视为身心从小被伤害之后的扭曲。他们今天的行为方式是严重不当的，但他们中个别人意识不到这种行为的不当，意识不到这是涉嫌犯罪，不是他们不会释怀、不会宽容，而是本身严重不当、涉嫌犯罪的教育行为方式，扭曲了这些孩子的心灵。他们是伤害者，但首先是被害者。他们更需要同情、更需要包容。他们需要有法治的严格规范，也需要有法律的救济。 长大之后的常仁尧，一朝行为失当，便是一年半的刑罚。然而20年的身心伤害，却是一辈子的。他们的心灵谁来呵护？他们的正义何以到来？这是令人十分关注的，也是令人焦虑的。即便在20年后的今天，课堂上，未成年学生被一些目无法治的教育工作者所歧视、所辱骂与施暴的现象，迄今未绝。这个案例被关注，其本身的警示意义也在于此。如果把因果关系割裂开来，把时间割裂开来去审判，只判“果”，不审“因”，很容易因为简单地维护所谓的教育工作者尊严，而把未成年学生应有的尊严辱于胯下。这应该不是法治最终想要的结果。 绝大部分教育工作者是匹配崇高、园丁等高尚赞美的，是令人尊敬与感恩的。这也正是绝大多数从学生时代走过来的人们尊敬老师、爱戴老师、长大之后感恩老师的原因，也是主流。那种担心不把此案判重、判出警示作用就会有更多的学生来“寻仇”的担忧是多虑的，那种不判此案老师便会“人人自危”的说法是夸张的，也是容易给司法施加压力，有失法治偏颇的。 今天面对这个特殊的案例，我们不能因为阳光普照而无视阴影，不能因为安抚人心而不摸摸良心，不能因为过去有些老师打骂学生是“传统”、是常态就不当成涉嫌犯罪，不能当成是过去的陋习而不当成恶习恶行。尊严是相互的，正是因为教育工作者传统乃至天生的威严，他们得到的尊重，一定比未成年学生所得到的尊重更多、更重。而真正的尊严，一定不是来自有失偏颇的法治维护，不是这个案例的因果关系割裂和时间关系的人为断层，而是教书这一特殊育人岗位基于爱、基于法规的无限爱护与适度严管。 这个案例的判决，公正与否，直接关系到的是教育、是孩子如何健康地走向未来。通过判决需要警示社会的是，被教育者长大之后如何依法处理年幼时的被伤害、如何寻求心理的帮助与法律的救济，而不是纠结一世、寻机发泄。而对于教育工作者来说，如何反思过去与今天的教育方式，寻求相互的沟通与心理的排遣，而不是寻求单方面的“保护”。因此，今天打人者被判刑，需要追问的是，当年施暴的老师要不要追究法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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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7-10 16: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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