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杰,男,土家族,1964年8月出生,1983年1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85年7月参加工作,曾任石柱土家族自治县(以下简称石柱县)万朝乡党委副书记,石柱县沿溪乡党委书记,石柱县副县长,綦江县副县长,秀山土家族苗族自治县(以下简称秀山县)县委副书记、副县长、代理县长,秀山县委副书记、县长,秀山县委书记。 2020年4月,王杰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重庆市纪委监委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同年12月,王杰被开除党籍和公职,其违纪违法所得被收缴,涉嫌犯罪问题移送检察机关依法审查起诉。 “这一切不怪别人。当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要从一个县委书记沦为阶下囚时,我很恐慌。但回想过往,这都是我咎由自取。”王杰忏悔道。 政治上不清醒,说一套做一套,对决策部署搞变通 “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自己造成的。我对不起组织对我的教育培养,给党抹了黑,给组织添了乱,我表示深深忏悔。”接受审查调查时,王杰悔恨不已。 不可否认,倘若王杰能够一如既往、表里如一地严格要求自己,便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王杰的父亲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母亲是有文化的农村女性,父母对其自幼严格要求、言传身教,让其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不负所望,从小学到大学,王杰一直是同学中的佼佼者。那时的他只有一个想法,好好学习、增强本领,将来无论身处何种岗位,都必须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不忘入党誓词,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 1985年7月,大学毕业后的王杰任石柱县万朝乡党委副书记,两个月后任沿溪乡党委书记,组织的信任与父母“努力工作,做一名清官,做一名受老百姓爱戴的好官”的嘱托,鞭策他努力工作。王杰依稀记得,参加工作的前十年他不为金钱所动,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总感觉人生的价值就是不断努力奉献,有着一股拼劲。 然而这股拼劲随着岁月的流逝开始减退。在不正之风的侵蚀下,党性修养被王杰抛诸脑后,初心逐渐动摇,思想防线被突破,他不禁感慨“我都觉得我变了”。 王杰的蜕变源自别人吹捧中的自我陶醉。 2009年2月,王杰当上秀山县县长后,围绕在身边说好话的人多了,对于“你很能干、有本事”“秀山建设得好”等糖衣炮弹,他感到沾沾自喜,王杰坦言道,“我那时觉得听到这些话比送我十万、二十万都高兴”。 阿谀奉承的美言犹如一剂迷魂汤,王杰放松了防线,推杯换盏的酒香加之投其所好的殷勤,更让他失去交友择友的警惕,逾越了政商交往的底线。一些商人在发现王杰喜欢打牌喝酒后,便长期陪同大吃大喝、打牌娱乐,久而久之与王杰成为亲密的“朋友”。 “只要有时间,我就和这些老板混在一起,不知不觉地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王杰也意识到其在商人营造的安乐窝里日渐堕落。理想信念一落千丈,责任担当荡然无存,政绩观错位的王杰在落实中央大政方针上打折扣、搞变通,说一套,做一套,逐渐沦为表里不一的“两面人”,弄虚作假的“两面派”。 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秀山大力发展锰产业,一时间,锰矿、电解锰厂遍地开花,但产业发展也带来了环境污染问题。2017年4月,中央生态环保督察组向重庆市委市政府反馈意见指出,“秀山县18家电解锰企业渣场均无防渗系统,总体整改工作推进缓慢”。市委市政府遂要求秀山县在当年底前完成整改。 接到这份年底前完成整改的“最后通牒”,时任秀山县委书记的王杰除了常规听取环境保护工作例行汇报外,从未专题研究锰渣场治理方案。在听取整改工作汇报时,他又片面强调渣场体量大、地质情况复杂、资金不足、技术有限等客观困难,以秀山县无资金无项目为由,决定以环境风险管控的方式代替渣场无防渗系统问题的整改,导致整改工作无法落地、浮于表面,推进缓慢。 在秀山县实现脱贫摘帽后,王杰觉得“过关了”,开始“撤摊子、甩包袱”,对扶贫资金使用管理疏于监督,导致扶贫资金被违规使用。“随着职位的升迁,手中权力变大,我官本位的思想逐渐膨胀,特别是当了县长、书记后,自以为是、作风霸道。总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听不进反对意见,做了很多对不起组织和人民的事。”王杰忏悔道。 “想要又怕”,挖空心思粉饰肮脏交易 回顾王杰堕落腐化的过程,不难看出其是由量的积累引发了质的变化。在工作的第二个十年,也就是其出任石柱县副县长期间,一些应酬交往不断冲击着他的廉洁防线,也在潜移默化中让他慢慢蜕变:起初他收受千元的红包时心里还很不踏实,但随着权力、地位的提升,其胆子也大了,开始收受大额财物。 贪如水,不遏则滔天。面对巨大的金钱诱惑,王杰的欲望日益膨胀,但党纪国法的严厉又让他心生畏惧。“王杰是知法的,他深谙‘伸手必被捉’的铁律,‘想要又怕’的心理驱使他挖空心思把肮脏的权钱交易粉饰伪装成正常合法的市场交易。”办案人员说。 2018年,重庆一船务企业负责人谭某收到了一份“大礼”,其挂靠的住建公司成功中标秀山某房建项目,并签订价值3.2亿元的施工合同。送上这份“大礼”的正是王杰。 “我知道他资金雄厚,但苦于没有项目,且不停地暗示我他是知恩图报的人。”正是这种暗示,让王杰对该企业负责人许诺的利益输送产生了期待。在项目施工过程中,王杰还出面协调项目工程款拨付事宜,“知恩图报”的谭某便提出帮王杰女儿支付房款以表示感谢。 面对这样的投桃报李,王杰心情是复杂的。他想要这笔钱,但又害怕东窗事发。考虑到直接收受房款不安全,王杰婉拒了谭某。 2019年9月,谭某向王杰及其妻子提起自己开发的商品房项目,并邀请其以家人的名义入股。面对“投资回报率高”的诱惑,王杰同意由其弟代为投资,还不忘嘱咐弟弟“完善入股手续”,以更好掩盖事实真相。 在王杰涉嫌犯罪的情节中,绝大多数权钱交易都有他精心包装的痕迹。如让重庆某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将感谢费伪装成支付采购某个废弃硐井的交易款;将收受的款项伪装成合伙经营酒店的股份,等等。 “在为自己的犯罪行为‘穿靴戴帽’之余,亲人也成了王杰掩盖其和商人之间关联的‘白手套’。”办案人员介绍,无论是售卖没有价值的废弃硐井,还是以经营酒店名义收受的钱款,用的都是其亲戚的身份。 王杰自认为躲在他人身后,就可以做到“常在河边走,也能不湿鞋”,渐渐地从“想要又怕”变成“敢想敢要”,在违纪甚至涉嫌违法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据查,王杰利用职权大搞利益输送,频繁帮助“圈内”10余名老板在工程承揽、土地调规、房产证办理等方面“打招呼”“开绿灯”,以此收受巨额财物。 溺爱放纵,以公权力弥补亲情亏欠 回顾王杰堕落的轨迹,其妻以及弟弟起了重要的催化作用。 商人在攻破王杰防线的过程中,以他的家人为突破口,例如妻子、弟弟以及一切可能的身边人。拉拢的针对性很强,有的陪游、陪吃、赠送礼品,想方设法安排相关人员进入其妻的“姐妹圈”;有的以合作互利为饵,与其特定关系人共同经商获利,逐渐成为“好兄弟”,形成利益共同体。 “对妻女,因为长期的两地分居疏于照顾,我心存愧疚,对自幼和我一起过了不少苦日子的弟弟,作为大哥总想有所帮扶。”纵容,是王杰家风败坏的开始。 刚结婚时,王杰一家的生活条件并不富裕,其妻对于物质的欲望没那么强。可在“姐妹圈”的影响下,她对生活品质的要求高了,变得十分“讲究”,衣服非大牌不买,化妆品非名牌不用,微整容手术非高端不做。 王杰越是溺爱纵容,家人则越陷越深,变本加厉。他们甚至在外以王杰权力谋取私利,为不法商人打通了利益输送的渠道。 在2011年上半年的一场宴会上,王杰将弟弟介绍给某房地产开发(集团)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杨某,并希望杨某在刚承接的项目中对其弟予以关照。当时,杨某手上的工程项目已发包给其他人,但碍于此前得到王杰“帮助”且考虑到日后还需其继续关照,便以参与项目建设的名义,向其弟支付了300万元“劳务费”。 得知此事的王杰觉察有风险,可他没有要求弟弟退还,而是让其弟暂管,并叮嘱妥善处理此事。“这笔钱肯定是送给我的,这点我很清楚。看到可怜巴巴的兄弟,我就没有逼着他去退。”王杰说,“当时就是无原则,完全没有底线地放纵,害了我也害了我弟弟。” 审查调查发现,在王杰涉嫌受贿犯罪收受的款项中,有将近一半由其妻、其弟共同收受。其违反廉洁纪律收受的红包礼金中,也有一部分是由其妻子经手。 专权擅势,在扭曲的权力观里迷失堕落 秀山地理位置偏远,地处武陵山区渝湘黔交界,距离重庆主城大约5小时的车程,这让王杰自以为“山高皇帝远”。任职县委书记后,王杰大事糊涂不作为,要事敷衍不担当,小事麻痹不自觉,整天混日子。对此,他坦言“我不清楚秀山政治建设重点任务和突出问题,党建工作推给组织部长,意识形态工作扔给宣传部长。对口碑差、群众反映强烈的问题干部,不问不管,还美其名曰‘要依靠本地干部推动工作’。” 工作推诿,不求上进,这也给当地经济发展造成一定影响。 2012年至2015年,该县清溪场镇片区电解锰企业陆续停产。可就在2014年8月,孝溪锰渣场项目却开工建设,这个用于规范锰渣集中处置的项目在次年4月竣工后一直没有投入使用。 “在面临‘无锰渣可倒’的情况时,王杰未充分考虑孝溪锰渣场项目必要性就批准建设,且在得知项目长期闲置后,听之任之,未研究并制定可行有效的再利用方案,致使中央拨付的专项资金没有发挥应有效益。”办案人员说。 作为秀山县党委一把手,王杰对肩上的责任不上心,对手中的权力却沉迷享受,将其变成打造个人权威的“金箔”,专权霸道,“土皇帝”“官老爷”架势十足。 据时任秀山某领导回忆,“在主持会议研究重大事项时,王杰经常抢先定调、防人之口,不落实末位表态制度。”王杰也承认:“这是在自我麻醉,毕竟听到的全是我愿意听的,听不到的永远是我不愿听、不想听的话”。 独断专行的作风也让王杰失去了对权力应有的敬畏,信奉“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违反工作纪律,干预执法活动。2020年3月,他通过打招呼,让相关负责人帮助其妻子撤销了交通违法扣分,相应罚款也由他人代缴。 “身为县委一把手,王杰本应在其位、谋其政,履行好第一责任人职责,造福一方。但他却忘记初心使命,最终加速了其腐化堕落。”办案人员说。 王杰忏悔录(节选) 刚入党和刚参加工作时,我对我的信仰是自信的,理想信念是坚定的,对党是忠诚的。随着岁月的流逝,在社会各种思潮的影响下,在各种不正之风的侵蚀下,我渐渐沦为表里不一的“两面人”。人前是坚定的,人后是动摇的;要求别人是坚定的,要求自己是动摇的;嘴上是忠诚坚定的,内心是欺上瞒下的。在扮演“两面人”的过程中,我的政治信仰一落千丈,责任担当荡然无存,嘴上拥护中央政策,表面文章做足,实际上阳奉阴违,对工作敷衍了事,我的错误思想和违纪违法行为严重影响了日益好转的秀山政治生态。想到自己曾在大会、小会上多次讲过“不允许自己的亲戚朋友在秀山做工程”,结果自己的亲人却在秀山大肆做工程,更有甚者,我直接出面将数亿的工程交由私企老板,同时要求他不能出面,甚至不能出现在秀山的地盘上。我的这种行为让秀山的广大干部群众如何看待我,如何看待县委?这不就是“两面人”的行为吗?我不就是“两面人”吗?既要充当正人君子,又要满足骨子里的贪欲,以扰乱视听,迷惑广大干部群众。想到自己的行为严重影响了县委在广大干部群众中的威望,影响了全县的各项工作,伤害了广大干部干事创业的积极性,我感到十分后悔、万分惭愧、无地自容。 随着职位的升迁,权力的变大,官本位的思想逐渐膨胀,我喜欢上当“官老爷”的滋味,忘了做“好公仆”的初心,官当得越大,便离群众越远,手中权力越大,“官老爷”的气势越盛。特别是当了县长、书记后,自以为是,作风霸道。总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听不进反对意见。把党和人民赋予的权力变成了打造个人权威的“金箔”,思想膨胀,自我麻醉,不求上进。工作中得过且过,只求不是倒数第一就可以,不想积极进取。比如,2017年秀山县脱贫摘帽后,我的思想就放松了,工作积极性也没有摘帽之前高了,导致秀山连续几年脱贫攻坚排名靠后。特别是对待秀山县锰行业污染整改工作,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导致总体整改工作推进缓慢。 由于长期两地分居,对妻子女儿疏于照顾心存愧疚,胞弟自幼和我在一起过了不少苦日子,作为大哥总想有所帮扶。随着我权力的变大,这些人在利用我权力谋取私利的时候,我错误地认为这是补偿的方式,采取了默许的态度,甚至利用自己的身份主动打招呼帮他们获取私利。在我的纵容下,妻子、胞弟、连襟等亲人齐齐上阵,利用我的权力结交老板、承接工程、疯狂谋取私利,在秀山造成了极坏的影响,我的亲人在利欲熏心之下,甚至帮助外面的老板,成为腐蚀拉拢我的跳板。现在看到他们身陷囹圄,我才幡然悔悟,这种畸形的亲情观让我是非不分,也让他们黑白不辨,和我一起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他们从勤劳朴实的劳动者沦为贪婪的“吸血鬼”,是我把手中权力视为补偿工具,害人害己! 本文来自澎湃新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