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崽”陈文雄

李浩然

“宝崽”陈文雄（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再节选二十八）

李      石

陈文雄出生时老轿夫已快40出头了。老轿夫成天只管与人抬轿，将这迟到的独生苗的管教全交给比她小20岁的妻子翠花。翠花出身贫贱，但因曾在谭老先生一个庄户当过使女，就自以为总高人一等，不单不把老轿夫的好心话放在心上，还常常当着儿子的面斥责他生就的抬轿命，要不是谭老先生叫她给他做老婆，怕是八辈子也挨不着女人。她常常学着大富大贵人家的大人溺爱孩子，八九岁了还叫他扒在自己的背上驮着干活。她认为她的儿子不仅聪明，长相也是百里挑一，那鼻孔向前直竖着，明显就是个富贵相。你看，只要他跟着她走上街头，就有许多人不眨眼地瞧着他，这不是人见了人爱又是什么 ？在他长到十二、三岁时，她将他带到书塾读书，先生问他姓甚名谁，他便更加做作地瓮声瓮气地说“我叫宝崽”。先生没办法，按他的辈份给他取个“陈文雄”的学名。还告诉他母亲说，这孩子身材虽然不矮，但太单瘦，武艺是不行的，要他努力读书，在文化上占个上风。他母亲咧着那凹陷的嘴，笑呵呵地抚摸着他的脑袋说，明日里我们家里也要出个文曲星，像谭老先生一样出门就是跨马坐轿呢！可是他的这个“宝崽”硬是那洣河里的鹅卵石，无论怎样，反正不进油盐，用先生的话说，念起字来像人在抽水烟筒，“嘭咙”、“嘭咙”不知道究竟发的什么声音；而写起的字更像战场上溃逃下来的伤兵，不是断手就是没脚。罚他吗？他不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就是你还未动身出手，他就溜之大吉。他娘有时知道了，走到书塾里来责怪先生说，少认字我又不少给您“束修”。先生听了，只怪自己没事找事。

当他长到十五六岁时，他娘见他有些行为似与常人不同，就唤谭老先生家的医生给他瞧病，那医生说他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要好生保养，最好少干重活，他就更加好吃懒做，甚至到厨房里舀碗水喝，也非老娘代劳不可。当然，一旦走到别人面前就不再是那个样子，不是专耍无赖，就是任意妄为，时间久了，村上的小伙伴们都不愿意和他往来。这对他来说，反倒生出一种错觉：这不是大家都害怕我么？他把这种想法告诉他母亲，年近40的母亲还夸他的能耐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