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精彩部分依次连载（六十三）

李浩然

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精彩部分依次连载（六十三）

     （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     作者 李  石  

                31   浴血嘉兴（2）

这时，情况已显得更加危急：一是已与上面失去了联系，成了盲人瞎马；二是鬼子已合兵一处，天上飞机盯着脑袋狂轰烂炸，河里汽船咬着屁股急急跟来，后面的鬼子只与他们相距四五华里；三是自己队伍伤残人员越来越多，行动缓慢。他不得不派人四出联络，可是被派的人多是有去无回。

“上面要保卫南京，要求你们团马上开往新丰口固守！”这是孙元良部传来的命令。

“我们第十集团军呢？”有人质疑。

“不能只考虑这个了，有命令打鬼子的就绝对服从！”心急火燎的李斗很是有些饥不择食。

不一会，他们的原团长传来命令，八、九两连全由李斗指挥，原地固守。

“转告团长，我们虽留一兵一卒，也将与新丰口阵地共存亡！”李斗坚定表示。

此时正值秋末冬初，除了敌人步步逼进，天气也似在捉弄人，有的弟兄既冷又饿，简直全身瑟缩，看那远近的农田，全是光秃的树干；几座残破的住房，孤零零地蹲伏在那披着浑黄夕阳的山脚下，老百姓除了被炸死、饿死的全都携家逃走了，残酷的战争留给人们的是无限的荒凉和莫名的恐怖。看到这些情景，许多弟兄心中不禁生起种种悲凉的感觉。

天黑时分，连队赶到了目的地，李斗带上几人亲自察看地形，发现一条通往乍浦的便道与小河在这里交叉，敌军要向北逼进必须要抢占这个渡口；而要扼守这个渡口，水陆两路敌人倒还可抵挡，要是飞机来轰炸，就会毫无办法。

“为了减少敌人的正面杀伤，必须在渡口北岸较远的两个小山包下多挖掩体。”他不得不这样安排。

他还对各排长逐一指点，要求大家把情况想得坏些，严重些，然后说：“弟兄们，我们本不想战争，但日本人硬要逼着我们打，原来的上司也曾小看我们，我们就不能再丢丑了——！”说到后，他的语气也显得格外沉重。

“上面说这此守南京的是唐生智将军。”有人消息很灵通。

“那就好，我们湖南人从来就没出个出个丑的。常说，打赢了就是爷爷哪！”

“请连长放心，我们湖南人都要当爷爷的！”弟兄们看见连长心情沉重，倒开起了玩笑。原九连的弟兄也附和起来。

“你就往后面去吧！”刘铁汉、高顺之、罗其生、唐桂山几个排长不约而同地规劝李斗。

“我们就把这里当日本人的坟地吧！”他深情而又坚决地说。他何尝不想到，这里不但是日本人的坟地，也很可能就是自己和这许多兄弟的坟地。他一人之死并不足惜，足惜的是这一个个活生生的八九百兄弟！

“那你就说说指挥人吧。”四排长唐桂山提起了这个严肃问题。

“我捐躯了，就刘铁汉，就高顺之、罗其生、唐桂山，按程序办。任何人不准苟且退缩！”李斗最后这样嘱咐。

果不其然，次日天刚放亮，日本飞机就出现在嘉兴一线上空。接着是俯冲，是轰炸、是扫射。这批走了下批又来，炸得泥土、石块和人马尸体遮天蔽日。鬼子们以为经过这场轮番轰炸，铁打的支那人也都支离破碎了，还能有什么抵抗力，所以一个个喝足撑饱的鬼子官兵在太阳旗的引领下，大摇大摆地沿小河南岸的开阔地开过来。

埋伏在第一线两个山包后面的八连和九连部队，全都全神贯注地观看着敌人的一举一动，屏住呼吸等待上级的命令。

当大约上千鬼子进入他们的射击区时，李斗大喊一声，“打——！”

准备了一整夜的八百弟兄，像沉默了千百年的火山顿时爆发，把仇恨、恼怒和被轻蔑的报复全都集中到了手中的机枪、步枪和手榴弹上，一个个狠狠地打，一个个咬牙切齿扫射，投弹！

“小鬼子们，上西天去吧！”

“龟孙子们，不要怪爷爷不给情面啊！”

一时间，只觉天昏地间，鬼哭神号，好像地球马上就要爆裂，人间再也没有第二天了！

早就听说，日本人有一种武士道精神，他们的军队在操练时，前面即使是屎尿池塘或者悬崖峭壁，只要是指挥官没下停止口令，他们都要继续往前走，直到落进粪坑淹死、摔死。大约也因为这种精神的支配，这往前冲的鬼子全被撂倒了，后面的还顽固地继续向前冲来。

在打退鬼子第一次冲锋后，有几个竟轻率地跳出掩体，指手划脚地发着议论：“日本鬼子原就是这两下子，还想来占领中国，也不撒泡尿照照！”

    “不能离开掩体！”李斗在长沙军校受训时就听教官讲过鬼子枪法极准，所以见此现象立即制止。不料他的话音未落，几颗飞来的子弹就给那几个站起的人撂倒了。

“鬼子的枪法很准，这点必须警惕。”刘铁汉也叮嘱他的士兵。

“还要谨防他们疯狂报复。”李斗又加上一句。

他的话音刚落，“唰唰唰”，几颗炮弹就落到了他们的掩体前，两个正在搞笑的兄弟立即血肉横飞。其他人只得听从后退到掩蔽洞里暂避枪弹的命令。

大炮刚刚停息，一辆一辆装着全副武装鬼子兵的汽车，就“嘟嘟”地从桑林东厢绕了过来。李斗估计，这全是从金山卫一线登陆的鬼子，报复心更强，他要求每个人不仅要抱定战死的决心，还要多开动脑筋，每个人，每个行动，都必须考虑以少胜多。

这些鬼子兵吃了海岸上的哑巴亏，他们不再只从正面攻击，而是特派一部分人从侧面实行扇形大包围。他们动用各种武器同时潮水一般向小山包围拢过来。临阵一百米，连鬼子头目的怪叫也听的真切时，他们才轻机枪、重机枪、三八大盖一齐发射，直压得我方官兵连头都抬不起来，形势已是再严重不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