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食堂》最大毛病，就是没拍出“孤独”

何琴

前些天几乎所有码字的人都在吐槽中国版的《深夜食堂》，一水儿的差评，求黄磊老师心理阴影面积。这股邪风极大地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赶紧去看了一眼。原版《深夜食堂》里的食物都十分朴素，却让人看得每每有钻进屏幕和故事里的人共享美食的冲动；而这版看着看着，我竟然饱了。

好些人都给这部水土不服的剧把了脉，比如说广告植入太生硬，剧中人一言不合就泡面，既不健康又不环保，还谈什么治愈？对原版的模仿也够生硬，布景高仿和式居酒屋，不强插广告的时候，吃的东西也都是日式的。当然更妙的指正意见是，我们神州大地的食堂，一定要有麻小和脏串儿，配以牛二和雪花勇闯天涯，微醺的醉意被挑动，有故事的灵魂才能醒过来。这点我深以为然，午夜去簋街徘徊一会儿，就知道什么叫越喧嚣越孤独。

也许翻拍版《深夜食堂》最大的毛病，就是没能拍出“孤独”。夜还是那个夜，夜色下走进深夜食堂的人，却只有聒噪，只会撒娇和傻笑，唯独少了孤独感，这怎配得上漫漫长夜？广告太多、本土化不够那些问题，反倒是其次了。

孤独未必是病，被妥善安放的孤独，是一种很高级的情感。深夜食堂式的孤独，被安放在一个小小的居酒屋之内，人和人之间挨得很近，但又保持着妥帖的距离，维持着体面和尊重。而我们的“泡面三姐妹”，一边吃泡面一边开着功放看视频，顺带涂个指甲，拜托，食堂再小，好歹也是公共场合，还有享用同一空间的其他食客呢，不是闺蜜家的客厅好么。仗着人多，三个姑娘怼得对面俩小伙儿连意见也不敢提。很想问问编剧，这样的设计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是想说，生活失意的女青年公开抽风，只不过是想掩饰脆弱的公主心，还是说只要嘴里喊着爱情万岁，怎么着都是率真可爱？

本该克制的时候，非走浮夸路线，距离感全无，故事不难看才怪。

这类让人一脸黑线的桥段，倒是经常在国产电视剧里出现，准确地说，也经常在社会新闻版出现。我真的不情愿说出那句“艺术来源于生活”，生活要都这么dramma，谁受得了？前两天看到一则新闻，青岛有一群大爷大妈，每天准时在马路中间的机动车道上暴走，领头的还扛着队旗，搞得路上的车都很被动。

人行道和机动车道之间的距离，就这么被一群任性的老人家跨越。我不想多说什么，反正，谁再甩来一句理中客的“这都是公共活动空间紧缺造成的”，我一定白他一眼。

就像婚礼非礼伴娘，分明是耍流氓，解释成“闹婚是传统习俗”，说这话的人，你问问他自己信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吉日密集，似乎人们都在扎堆结婚，于是，和闹婚有关的闹剧也扎堆出现在新闻页面。西安伴娘被猥亵的视频，惊动了当地警方，人民群众的愤怒还没消散，广州的一场婚礼又因为闹婚，伴娘被嬉闹的伴郎追逐，没留神从阳台上摔了下去，闹出了过失致人死亡的悲剧。

每次瞅见闹婚的事儿，我总要回味一遍《喜宴》里那个场景。李安导演自己玩票客串的那个婚礼宾客，神色暧昧地向美国人解释，为什么婚礼上要变着法子把新人玩儿坏：这是中国几千年性压抑的结果。

影片里，“性压抑的结果”后果确实有些严重。不过老实说，导演镜头下的婚礼虽然有一种马戏团杂耍的即视感，但和今日新闻里闹伴娘的花样比起来，好像也不算啥。后者的好些情节，我只在知音体小黄文里看过，当时都是当猎奇故事看的，现在看到它们出现在新闻故事里，心里膈应得慌。我就纳闷了，按说性教育也是在螺旋式进步的，怎么感觉现如今有些人的压抑比以前还严重了呢？

好些情况下，伴娘和“闹”她们的伴郎之间的熟悉程度，有些像深夜食堂里的食客A和食客B，半生不熟，一知半解，或许我们能够分享同样的心情，可谁也没有给你这个权利，让你挨我挨太近。还想占便宜？喂，110么？这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自觉，如果非要扯“习俗”，这大概才是现代社会最需要的良俗。不该发生的，还是不要让它发生了，闹得出格有法律来治，但惩罚之后，尴尬的阴影恐怕真的很难散去，毕竟，大家都认识，以后还要不要再见面了？更别说给人留下的心理创伤了。

我总觉得好的文艺作品和好的社会生活，该是一脉共生的。现实的社会关系中，距离与分寸失控，演绎出的社会面相，也会不知不觉成为烂片的脚本。鸡毛乱飞之处，哪里安放得了高级的情感和深刻的灵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