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第一”

虎啸山林

      有道是“娘说女儿美，父夸儿子强”，此说用在文人圈里也有“道理”。当文人在一起时，大家不失温良恭俭让，彼此溢美，互相挠痒，一番妙不可言的享受。然而在背地里，不管是玩文学的、玩书法的、玩绘画的，也不论是哪一派别，都认为自己的作品好，近似王婆卖瓜，这也许就是文人相轻痼疾的表现。     
    湖南东安县城早些年的龙溪河畔新建仿古凉亭，亭柱上镌刻了四副楹联，那联句题材宜时宜景，内容健康向上，意境超凡入胜，文釆不输名家，行楷书写，红底金字，引得过往行人驻足观赏，颔首称善。然而，竟也有一丝不苟的联家并不认同，终于从格式、对仗、平仄、字体某处找到微疵，便耿耿于怀，不惜层层举报，认真得非彼不可，大有为遗珠鸣不平、为楹联正本源之势。说到底，无非是“第一”情结发酵，对自己无缘“题诗在上头”而悻悻。     
    大凡人们闲聊时，都说某地了得，天下第一，某处美绝，无与伦比。殊不知天下第一总是相对的，没有绝对。千百年来大家传颂桂林山水甲天下，让尚在浓雾中还没显山露水的张家界在掩面落泪备受委屈。如今张家界再也不是养在深闺人未识，而是美名天下。人们赞曰：黄山归来不看山，其实神州大地，除了五岳的雄奇险峻秀，还有无数的名山胜水，皆具特色，尽可以说张家界、雁荡山、太行山、崀山……归来不看山，黄果树、金沙江、三门峡、九寨沟……归来不看水。“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只是文人的自许，其实水论宽阔不过是八百里方圆，楼论高度也是六丈上下，怎比得海洋的浩瀚无边和现代高楼的入云摩天。钱江潮固然壮观，但论场面论凶险论震撼，远逊于大台风大海啸。     
    前几年，回故乡偶遇一老者，年届八旬，喝了半斤白酒，还要，喝了一斤，仍不停杯，吓得我赶紧藏酒，生怕出事。我们湖南永州是一个好客乡域，酒文化甚有渊源，对贪杯好酒者有酒徒、酒痨、酒鬼、酒仙等功夫等级封号，每个等级都有“第一”桂冠。每逢有客在座，大多都会舍命陪君子，各县每年都会喝死一两个，算是为争第一而光荣。一个自称为原中央某高干的子弟，大家相聚，他每每端起酒杯就干，话水不停，从豪言壮语到胡言乱语，就是不吃菜不吃饭，最后烂醉如泥。八项规定前，某接待单位一次接待中央大员，晚上十点后，那些绷了一整天神经的警卫员，刚一交班，如释重负，一口一瓶茅台，有的甚至两瓶，好歹也不过是豪饮，未必是世上第一。如果不是酒神，谁敢自夸第一？     
    世上不乏一些男女，闲聊时以床第功夫争第一为荣。有人说自己肾功能好，“啪啪”天天要。十五年前有一朋友说，在一次饭桌上，一国企地产老板说自己练过气功，“啪啪”达二个小时以上。某女不服，两人打赌，上去开房。骡马一场，三十分钟后，那美女下来了，第一句话就是：太厉害了，老娘服了。从此不再提“啪啪”事。今日从云南过来一美男子，说起自己性福事，眉飞色舞，说与夫人两人天天要，有性趣时，干通宵，夸口可与任何人比高下，看来功夫有真传，地产老板也是二货……哈哈！     
   现在许多刚毕业的大学生，学一点东西，自以为比马克思更有理论，自诩马云第二，称马化腾为兄弟，有的也许还以马蓉是瞻。一上班，暗暗地经营自己的淘宝店，业余时间泡妞……不务正业，最后勉强拿出的只是自鸣得意的东西。最值得尊崇、最被世界信服的有足球大力神奖杯，有拳王的金腰带，那才是货真价实的第一，因为它来自于实力和拼搏、公平和公认，叫做武无第二。至于中国国考各地的文科“状元”，文章满分，只是相对于一个范围一个时段一个批次而言。初唐骆宾王的《讨武曌檄》，在有的人眼中或可让他满分第一，但是在另一些人手中也可教他身首异处。为此，任何所谓第一还是有条件的。     
    我们要不断温故的是，山外青山楼外楼，强中自有强中手；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或许你“小荷才露尖尖角”，但“早有蜻蜓立上头”，有人捷足先登了！湖南人尽管有“唯楚有材，于斯为盛”的“第一”的自信，有“吾道南来，原是濂溪一脉，大江东去，无非湘水余波”的雄视天下，但是今天的湖南只有凭“弯道超车”才会挣得更多的国内第一。     
    如果一个作家自以为独步天下，“文人相轻”到底，说明了这个作家事业到了头;  如果一个官员一味居功至伟，舍我其谁，不思进取，那么这个领导也就做到头了。   
    古往今来，无数的天下第一大多都湮没于历史烟云，有的仅留下传说和痕迹，即便是最科学的社会主义理论也要与时俱进，天文理论从地心说到日心说曾经是巨大的进步，但当今谁也不会坚持日心说了，因为太阳系、银河系外不知还有多少无限宇宙空问，要是有人坚持日心说，虽然不会像哥白尼一样被烧死，但一定会被羞死。
      学海无涯，艺无止境，事业无止境，任何人都要永远去学习、学习再学习，哪怕你可能一时是世界第一，但绝不会永远是世界第一，因为世界上只有更好，没有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