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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 仲 华 随 笔 连 载（25）
唐仲华，女，湖南东安人，1945年5月生，中共党员，中师文化，小学高级教师，担任过两届县政协委员、县侨联委员和地（市）侨联代表，种过田，当过群师，曾先后32次被评为乡、县、（地）市先进工作者，被誉为“妈妈老师”和“常胜将军”。她自学成才，能歌善舞，生活经验丰富，在互联网上发表报道、小说、诗歌和散文多篇，很受读者欢迎。下面决定断续地转发她的多篇随笔，希望读者欢迎并给予批评指正。 李浩然2011-09-02于长沙
二十五 “ 我要看着你往回走”
1965年暑假，20岁的我结婚了。
在村小和完小代了几年课，还是没个固定工作，跟校长说情，破例跟着丈夫住在学校吃闲饭。不久，就怀孕了。因为是初胎，孕期反应特别大，吃什么吐什么，几个月下来，弄得身体也像他一样——“弱不禁风”了。
次年3月，孩子快要出生，按规定，留在学校是不行的。于是就请来他的家人，给我把买得的日常家具连同我妈给准备的被子、毯子、蚊帐、炊具和一应家什，一起搬到他的老家去。
当年农村很贫困，家里唯一的大人老阿公给我安了一间简陋的住房，一张旧木板床，一个旧衣柜和一只旧书桌，其他物件，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看着那陌生的乡村和那陌生而又空旷破旧的所谓“新家”，我的心早就凉了大半截，说得过份一点，有如掉进一个大酸菜缸子，每个神经细胞，都酸楚得格外出奇。
3月6号，我生下了第一胎，是一个男孩。心里想，自己还不到21岁，应该说也还是个孩子，许多事还要希望得到妈妈的指点和照顾，可曾几何时，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当起妈妈来，真是“多少事，能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
好不容易挨到满月，日盼夜盼，终于要带着小孩去娘家“走奶”了。尽管妈妈原曾反对我过我的这件婚事，但她也和任何中国母亲一样，“苦里不屈儿”，一见到我，就女儿短女儿长起来。我也像那歌里所唱的歌词一样，“投进妈妈的怀抱”，大有“幸福享不了”的轻松和快活。
一天早上，太阳刚出山，就听妈妈细声细气地对她的外孙说：“宝宝，今天，外外要送你娘儿两个回家了……”
我一听，就好像有人突然给我当头一瓢大冷水，不仅全身瑟缩，连心都要凝固起来；再看看屋外，好像老天也突然变了颜色，整个世界就要崩溃似的。心里一个劲儿只希望太阳就在原地固定，再也不要升高。
但是，时间的运转，并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妈的安排还是要执行的。
妈是旧传统出身人，实行的是“有理无理都拜公婆”的理念。她送我进屋的第一句话，就希望我能得到阿公的怜悯和宽恕，说：“亲家，仲华已经满了四十天了。她应该出工做事了。应该挣点工分了。应该为家里减负担了。”
阿公当然知道她的好意，也怕我妈不放心，也尽拣好话说：“村里人都很羡慕她呢，说她为我添了个好孙子。”
妈见阿公态度还好，也就进一步发挥说：“她丈夫教书，身体弱，我知道他是经不住受蹩受苦的。”
阿公也说：“仲华她是读书人。我们家里穷，只担心她受不了农村这份累和苦。”大约也当心我怕今后孩子没人带，又补充说：“只要她放得心下，我当然愿意为她带孩子。”
我心里想，自己当年拼命读书，当干部，争三好，只想日后能出人头地，一听他还说“读书人”，再看看眼前一派的落寞情景，心灵一触动，也就泪如泉涌。
妈大约看懂了我的心思，也就一针见血地大声说：“再苦再累也得做，这没办法，你读书不出不种田干什么？”
我知道这不是妈的心里话，但她又不得不违心。我想起日后的孤单，想到日后的一大堆困难，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但我知道妈妈也很不容易，只好累累掉过头去，强忍着不让她看见。
吃了中饭，眼看已经半下午了。
妈妈就要走了，她说：“家里还为猪和鸡，你弟年轻，不会打理。我要回去了。”
说完，就抱起小外孙，让我提起她那旧包裹送她。她在前面走，我就在后边哭。
妈妈当然舍不得我，只见她侧过身去擦了一把泪，强忍着说：“崽啊，我不能在你这里留一辈子呀……你要安心……要吃苦……”
我一听，就更加放声大哭起来，拖扯着她那满是老茧的手，说：“妈——，我要跟你回去！……”
妈一听，也就很是为难，说：“这怎么行呢？”她大约觉得一下也难以说服我，噎了好一阵，不得不强硬地说，“古人都说：嫁夫随夫走，嫁鸟随鸟飞。”
接着她把孩子交给我，又教育我：“他在外面教书，你要当好这个家；父亲年纪大，你要孝敬他，他才有心思给你带人；还要搞好兄弟妯娌关系，他们才会关心你；还要和队里人相处好，有困难时，他们才会同情你帮助你；更要带好孩子，将来才有幸福可言。”
我何尝不知妈妈几十年的苦情？她一个羸弱女子，好不容易养大了我，到得这如今，盼来的是这么个母女艰难离析，是她为我牵肠挂肚，是她为我上下讨好，是她为我……想到这里，也就哭得更加厉害了。
为了能让我能学有榜样，她又深情地说：“当年我离开你爸，身只影单从外地回家，一个孤儿寡母，二十多年，还不也过来了？”
妈见我还是不想回头，再也不让我送她了，反而反过身来，用力推着我往回走。然后说：“我就站在那里，看着你往回走。”
天哪！此时此刻，与其说是我送我妈，还不如说是我那苦命的妈又在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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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20 19:2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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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29 03:18: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