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精彩部分依次连载(七十六)
(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 作者 李 石
35 赵家妹子的再婚恋(1)
在盟军与入侵日军的激烈交战中,湘桂铁路沿线的老百姓,全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被炸弹炸死的、被机关枪射死的已经无法统计,被日本鬼子活活打死的、活埋的、逼得跳井上吊的,更是不知其数。手无寸铁的无辜农民,像突然被捣翻了窝的蚂蚁,一个个惶惶然茫茫然不知究竟应该逃向何方。他们再也不顾田里还没收回的高粱、大豆,再也不像以往一样牵上自己的牛、羊、猪、狗安稳地踱步,而只是慌乱地各自逃命。
“娘日人的,你就叫她自找人家吧!”吓坏了的赵大头,命令他矮笃笃老婆邓六妹,希望她尽快将返回外家的赵卫兰再嫁出去,“我自己这条老命,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来取了!”
说起这赵卫兰,虽然一表人才,却也命运多舛。自从当晚闹了那场风波,一两年都不敢出门。事实上,那见不得人的丑事,除了她知、他知与龙禄仙知,谁也不曾张扬。俗话说,“做贼犯贼心,养汉犯臭声”。那胞兄赵卫国早就跑到桂林,她也顺水推舟被老子许给石马村的邓成龙。邓成龙家虽然富有,能与她老子门当户对,可他本人却害了痨病,幸好,新欢之夜他并没有发现她的缺失。
“你们要分床!”邓成龙的母亲在他们成婚还不到一个月,就对她的儿子下指令。
“娘,这太缺德性了吧?”邓成龙念过几年书,对新娶的妻子也十分体贴,多次希望母亲放弃这个决定。
“叫他住到楼上去,少惹是非!”老头子听了老伴的回话,更加生气。
这赵卫兰还正当妙龄,加上做闺女年月,有过那次尝试,也就很是无奈,白日相处时刻,也就责怪丈夫有些不近人情。丈夫也自以为太过意不去,竟在父母入睡后偷偷地从木楼上溜下来,和她睡到一处,天亮之前又返回楼上,佯装什么事情都未发生。
“眼看这个人只剩些皮包骨头,肯定其中有些蹊跷。”老头子观察仔细,责怪他的老伴。
老伴也似觉有些差池,每天晚上将儿子打发上楼以后,将楼梯抽走并且锁到自己的房间,来个名符其实的“上屋抽梯”。
尽管这样,不到一年,她的丈夫还是去了,连一儿半女也未曾留下。
“三年总还是要守的吧。”阿公老子虽然没有当面向她交代,但却多次对他的老伴敲壁震柱头。她也只能自认倒霉。
三年守节中,她就总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深怕一举不慎招来别人的指戳,但她何尝不想男人?她能怪谁呢?只能埋怨自己生的这个命。对于她的老子,尽管埋怨他的某些做法过分,但她还是认为他是为她好的。
“还是让她回娘家去吧。这兵荒马乱之年!”阿公终于开口了。
就这样,她就只身独影,回到了她当年的阁楼,过着每天只等着再找婆家的生活。
这时的赵大头,已经相当富有,除了起造四栋新屋堆积谷,还购置几处庄户,从当时“门当户对”这层道理上,条件差的,她老子看不上;条件好的,又不愿来将就她;真正能与之匹配的,别说村里乡里难找,就是县里府里也难寻觅,更何况,她是死了痨病丈夫的人。“十痨九死”的危言,连三岁小孩都可以脱口而出。由于这种种原因,这当年的赵卫兰小姐,也就只能被人称作“活守寡”的“半老赵娘”了。
近来,国事家事都似在与她作对,那只顾要谷要钱的父亲,甚至有事无事埋怨她不该再回到家里来,说是丢人现眼还白吃家里的谷米。她也实在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听在耳里沤在肚里。那原先还敢当面顶撞那要钱不要命老东西几句的老母亲,如今也羞于启齿了。因为她要是再敢像以前那样指指戳戳,那老不死的就嚷着马上要娶小老婆婆,马上就要到永州上窑子逛妓院了。
这天早上,她起得很早,对镜梳洗一番,决定一个人到石期市的堂嫂家里走一趟,正儿八经地托她在那地方物色一个婆家。管他是人是鬼,反正老子已经公开威逼她,这兵荒马乱年月,哪来的“当当”、“对对”。她那老态龙钟的老母当然同情她,近日总叨叨靠天靠地还不如靠自己,她为什么还那么循规蹈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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